莫问将新采的药材背到院子里,刚晒一半,想起徐叔:过了一夜,也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略一思索,拾了几种草药,挎上药箱就要出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莫问低着头跟在小白后面,刚跨出院子,小白忽地叫了起来。
它的声音与寻常不同,那是遇到生人时才会发出的,莫问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安抚着小白。
那人见被发现,显出身形,朝莫问拱手道:“可是莫问姑娘?”
一般寻到山里来找自己的,都叫她大夫,很少有人叫她姑娘的。这人步伐甚轻,呼吸绵长有力,显然是个武林高手。莫问低着头,没有答话。
“不知姑娘可认识离——魄?”
那人一身劲装黑衣,手里握着一柄剑,正是被离魄派来的卫风。说出后面两字时,他明显看到她愣了一瞬。虽然那脸色瞬间恢复正常,还是被他瞧见。
卫风想到山上初遇离魄时,他问:你们上山时可曾见过一女子。湛蓝衣服,眼睛……
湛蓝倒是对得上,不过她这眼睛……虽然公子没说,但也和指路人说的一致。打量到她身侧的药箱,以及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草清香,显然是个大夫。如此这般一对,卫风立刻表明身份。
“在下卫风,是我家公子离魄叫我来的,他有事先行下山了,办完事情就来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见莫问一脸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卫风顿了顿,又道:“我家公子还说,请姑娘不要将救了他的事情告知第三人,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面前女子冷声反问:“第三人?那你是什么?”
卫风:“……”
卫风摸了摸鼻尖,想了想公子的吩咐,还是决定要尽职尽责地将话转述完。
“姑娘既然救了我家公子,应该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所以若被那些人知晓,恐也会对姑娘……”
莫问点头,道:“我知道了。”
卫风话已说完,见她挎着药箱,似要出门问诊,说了个“请”,忙避开身子,让到一边。
莫问到徐家时,徐叔正清醒着泡在浴桶里,虽然知道面前女子眼睛看不见,但他毕竟是男人,又是长辈,光着身子颇有些难为情。
莫问替他把了脉,言语中知他尴尬,没留多久告辞出来。
薄云轻逸,阳光穿过茂密的树缝照来,莫问浑身绵软的靠在树上,心绪渐渐纯净,归于混沌。
金乌西沉,聒噪的声音纷杂而来,莫问不堪其挠,终于醒来。
那声音常人听着略远,但莫问耳力惊人,听出有人在寻自己,仔细一辨别,似乎是忠伯的声音。莫问一喜,就往声音源头走去。
“淑贞,这些我来搬,你快去寻小姐……”
忠伯话到一半,忽然被人截断。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了。”
忠伯看清来人,眉头松了一瞬,接着又拧了起来。
“小姐回来就好。淑贞,你赶紧扶小姐上车!”
贞姨口中应着,一手接过莫问手里的药箱,一手抵在莫问背上,一个劲儿的推着她往马车那边走。
莫问瞅不见车上都是她平时的书籍衣物,还当镇上谁病了,要驾车带她去哪看诊。
“这次是病了还是伤了?”
贞姨正扶着莫问坐下,闻言“哎哟”一声口中直道:“小祖宗,你先别问了,时间要紧,等下路上再告诉你。”
触到第一个包裹的时候,莫问还面色平静的想着,看来这次的病人住的颇远,但当指尖碰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包裹时,舒展的眉忽地冷凝起来。
“……”
贞姨接过忠伯手里的木匣子,瞅了瞅,看清里面竹简上面一串串刀痕留下的特殊字体,知道这些都是莫问的宝贝,忙小心捧到一旁搁好。
不过片刻,外面忠伯也上了马车,马鞭一扬,车轮缓缓转动。
“贞姨,这到底是要去哪?”
贞姨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救了一个叫什么离的人?”
“……离魄。”
之前离魄派来那人的话还犹在耳边:
——请姑娘不要将救了他的事情告知第三人,否则……
——姑娘既然救了我家公子,应该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所以若被那些人知晓,恐也会对姑娘……
莫问呆然,“我没有对谁说过这事啊!”
贞姨“哎哟”一声冲着车外低声吼道:“你看这傻姑娘。这镇上懂医术的人本就不多,常去云雾山的又有几个?只稍作打听,便知是你。”
“……”
见莫问不语,她抿了下唇角,解释道:“我和你忠伯回来时,路过镇上,一群人拿着刀剑到处打探济先生是否在云雾山救过他,听说没这人,又到处打听这带谁的医术最高……你的医术有口皆碑,镇上的人大都受过你的恩惠,虽在逼问之下报了你的姓名,却没人说出的你住址……那群人穷凶极恶的,我们担心你,就连忙赶了回来。”
贞姨没说的是,有两个人因言辞犀利当场被杀,要不是徐诺跑了出来,指不定她的住处就被出卖了。
外面坐车车辕上的忠伯想到徐诺假意贪婪要赏钱的模样,不由一阵担心:这半天不见人追来,也不知道那孩子将那群人带去了何处……
沉默许久,莫问抬头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蜀中。”
群山缓缓后退,哒哒的马蹄声踏破寂静,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轮下的落叶随着车轮滚动纷纷扬起,待马车走远才缓缓落下。
马道掩映在丛林之中,夕阳挂在山头,袅袅炊烟隐约可见,大道上人迹罕至。马车才驶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忠伯忽然发现转角尽头有匹马,忠伯谨慎的抖动着缰绳,近了些,又看见马旁站着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容貌英俊,双臂环抱,左手有一柄剑,气定神闲地立在马道当中。
忠伯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只得拉住缰绳,停了马的脚步。
马车刚停住,白衣男子道:“马车里坐的可是莫问?”
贞姨飞快的答道:“不是。”
迎风独立的白衣男子突然身形一动,一下绕到马车前,忠伯没想到他竟直接往车内探去,不知从哪里抽出一节细长的铁链,细看之下,那材质和莫问的铁杖颇为相似,白影沿着铁链甩出的势道退了寸许,化了他的力道,左手剑鞘往前一格,只听得“铮”的一声,火花四溅,两力相撞,忠伯只觉一股大力沿着铁链传了过来,震得自己的虎口发麻。
忠伯慌忙降落地面,就地一滚,不慌不忙一个鲤鱼翻身跃到空中,同时挥动着手中的铁链,在空气中舞的呼呼作响,几乎贴着白影鼻尖摔了过去。
白影一闪,手中剑鞘轻抬,金铁再次相交,他的剑依旧未出鞘,忠伯却被迫退出三尺。
“白费了这上好的玄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