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阵阵袭来，带走了白日残留的热气，不觉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我送你回去吧。”离魄伸手想扶莫问，却被她躲过。

“你知道我住哪里？”

“蜀都李府。”

莫问拄着离魄为她削的木棍，一下下敲打着地面，静默地走着。

“离魄。”

“嗯？”

“前几日蜀中街道那人是你吗？”

“嗯。”

“我听说，嗜血楼，被灭门了。”

“嗯。”

“谁干的？”

“苏木。”

莫问没问细节，她低垂着头，沉默地走了好一阵，才开口问：“他现在何处？”

离魄看了莫问一眼，“没有，但他八月十五要去青城山。”

脚步一顿，“青城山，他去哪里做什么？”

“他似乎在查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离魄温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洒在莫问脖颈之间。她眼睛看不见，无头苍蝇般胡乱闪避，慌乱之中，右脚踩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惊呼中幸好离魄反应快，及时扶了她一把，让她免于摔倒。

“嘶——”

“怎么了？”

离魄见她右脚悬起，不由得皱了眉，忙扶着她坐下，一手握着她的脚，另一手托着鞋子，轻轻脱下她的鞋袜。

随着他的动作，莫问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火辣辣的疼痛从脚踝传来，整只脚微微的颤抖哆嗦。

“忍着点。”他低头认真检查她的伤势，摸到一块突出的骨头，叹息道：“脚崴错位了。”

“……”

他忽然问道：“你刚在想什么？！”

垂下眼睑，莫问开始回忆刚刚在想什么？哦！沐哥哥在青城山……查什么呢？

莫问走神的瞬间，耳边‘咔嚓’一声，错位的骨头已还原。

“好了。”

“……”莫问轻动了下脚踝。

“别动，虽然接好了，但是这两天尽量还是不要下地走路。”

“……”

“上来吧。”他蹲到她跟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嗯？”

“你脚受伤了，我背你。”

“……”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没有催促她，只静静地蹲在地上。

莫问小声开口：“我自己能……”

“你给人治病也这般避讳？”

“……”

“天黑了。”

“……”

半刻钟后，莫问嚅嗫道：“那，这木棍怎么办？”

离魄接过她手里的拐杖，丢置一旁。

“扔了。”

“……”

莫问屏着呼吸，身体渐渐下弯，两只手轻轻圈住离魄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肩头。

月色朦胧，银光漫散，离魄背着莫问，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问微动了下僵硬的双手，低声道：“累吗？”

离魄见她终于动了下，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不累。”

“……”

“阿问。”

莫问微微侧了一下脸，以示回应。

“你累吗？”

“……不累。”

莫问说谎了，她其实很累，从爬上他背的那刻开始，她的身体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她自己都觉得身体已经僵硬了。

背着她的离魄怎么会不清楚她的状态呢。不过离魄并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不动声色的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你和苏沐从小就相识？”

莫问摇头，“不是，我和墨哥哥一起长大，沐哥哥是后来才上山的。”

黑色的夜幕上，不知何时多了些许星辰，好似璀璨的明珠，撒落在碧玉盘上。夜色十分的迷人，似受了它的蛊惑，离魄竟将心底多日以来的困惑问了出来。

“苏墨和苏沐不是亲兄弟？”

“不是。沐哥哥是墨哥哥和先生下山时救的孤儿，他没有姓名，因为喜欢沐哥哥，就随了他的姓。”

“先生？”

“……嗯，他姓济，单名一个溶字。”

离魄惊道：“神医济先生？”

莫问缓缓点头，轻声道：“……他是墨哥哥的师傅。”

“那你的医术？”

“……也是他教的，只是……他不愿收我为徒，也不许我像墨哥哥那般叫他。”

“为何？”

莫问愁绪满怀地摇了摇头，不自觉的缓了缓身子，道：“我也不知道，从小他就疏远我，随着我长大，他似乎还很讨厌我，除了必要的医术交流，他都不愿和我说话。”

顿了顿，又听她的声音传来，“有时我想，他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并且他们还有仇恨，可若真有仇怨，他又为何会收养我，将我养大呢？！”

离魄沉默了阵，才开口道：“阿问。”

“嗯？”莫问似还沉浸在回忆中。

“我是暗夜阁右护法。”

“？？”

“暗夜阁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离魄扭了下头，“如果你想知道你的身世，我可以帮你。”

莫问沉默着，似乎空气也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其实父母什么的对我而言，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而已。他们生了我，又弃了我。我并不想找他们。只是，先生他对我有收养之恩，如今他杳无音信，我……”

“……”一缕酸涩突然涌上离魄心尖，他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过了会，他淡淡道：“我也没有父母。”

莫问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以为他累了，轻声唤道：“离魄。”

“？”

“放我下来。”

“怎么了？”离魄找了块稍大的石板，才止步。

“我们休息会再走。”

“阿问。”

“嗯。”

“你没有父母？”

“……嗯。”

“我也没有。”

莫问惊愕一声：“啊？”

离魄又问：“那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莫问默了一瞬，黯然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莫问愈发不解，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离魄抬眸紧紧地看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撒满点点星光，璀璨动人。

“让我做你的家人吧！”

他的声音似夏日里凉爽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心间。

家人？她还可以，再次，拥有吗？

“曾经也有一个人说做我的家人。”

“谁？”

“……墨哥哥。”

“苏墨？”

清浅的叹息声自莫问口里溢出，融进月色中。

“可是他留下我一个人。”

离魄没问为什么。暗夜阁是一个收集情报的组织，他身为右护法，早在帮她查苏沐下落时，就已知道那个叫苏墨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开我吗？”不等他回答，她又拒绝道：“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