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睡梦中的人不自觉地拢起眉心。

慢慢的她全身都开始颤抖，剧烈的钝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敲击在莫问心上，瞬间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这样的疼痛，与生俱来，她早已熟知它所有的过程。头皮隐隐有些发麻，莫问强忍着眼眶里豆大的泪水，白着脸一口咬上毫无血色的嘴唇，默默地承受着。

慢慢的，全身如有万千虫蚁同时啃噬一般，令她有全身血液开始倒流的错觉，女子霜雪一般的脸上逐渐开始变化，一会泛青，一会泛紫，最后再看不见白色，整张脸变得青紫交加。一刹那，穿心的疼痛令她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这无法言说的疼痛来的又快又猛，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莫问闭着眼睛，将攥紧的拳头堵到口中，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到发丝里。

离魄回到房中，见到莫问这般模样，吓了一跳。

“阿问。你怎么了？”

“……”

离魄将她的手从口中解救下来，“阿问，阿问？”

“……离魄。”

“你怎么了，哪里疼?”

“唐琪给我下的毒……引发了我身上的毒。”

“药，你的药呢？”

“那个药……一个月……只能吃一次，昨天我已经……吃过了。”

“那现在怎么办？”

“……”莫问正要说话，忽觉五脏六腑被什么东西搅动一般，疼得她半点力气都聚不起来。

离魄以为自己早见识到了她毒发的场景，此刻看她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淋漓，直掉眼泪，她的身体如软体动物一般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才明白前面几次自己见识的那些疼痛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望着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女子，一滴眼泪无声滑过离魄刀削分明的脸。

他的心里一会充满怜惜，一会又恨得牙痒痒。怜惜这个身世可怜却从不放弃的女子，怜惜她明明痛的厉害，却咬着牙关不肯出声……又恨哪些给她带来伤痛的人，一想到此处，离魄恨不得立刻凌迟了给所有给她带来伤痛的人。

面对这与生俱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莫问清楚知道此刻它依旧无药可解，唯有“忍”之一字。

一盏茶后，模糊的视线终于再次清晰起来。

不知是不是唐琪给她的毒药也起了作用，莫问觉得这次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汹涌。

渐渐的，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的手开始乱挠，心底有一种摧枯拉朽的烦躁。

她拼命忍着心底的烦躁，将身子往上蹭了蹭，“把我……绑起来。”

“为什么？”

这细微的动作却引得疼痛加剧，莫问咬紧牙关，隐忍着道：“快……点。”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越来越重。

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似乎只余她压抑的喘息声，听得离魄恨不能立刻将那个女人提来千刀万剐了。

尽管离魄千万个不情愿，但他还是按着她的吩咐去找绳索了。

“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莫问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力气来回答他。

离魄转过身，脚下飞快的走着，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眼底一片阴霾，修长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掩上门时，他看了眼床上的莫问，想到被关进暗房里的唐琪。那个女人，他一定会让她感受她所有的痛苦！

莫问依稀听见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不消片刻，客房又是一片寂静。

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哇”的一声，莫问喷出一大口血水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她的衣襟、床单、地上，到处都是猩红一片。

意识越来越薄弱，莫问撑着身体，想拿银针给自己放血缓缓。然而摸了半天都没找到银套，倒是她的身子越来越歪，越来越歪，终于“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莫问被摔得有些发蒙，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待稍微聚集了一点力气，她又开始摸索，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银套。

那一波一波的疼痛时时刻刻消耗着她的意志，慢慢的，慢慢的，莫问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离魄……离魄……”

莫问出气多，进气少地趴在地上，向着离魄离开的方向慢慢挪动着头，失去意识前，凝聚了所有气力只换得这样几个微不可察的呢喃，没有人听清，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喊过谁的名字。

恍惚间，过往种种在莫问的脑海里交织成一片模糊的映像，儿时，年少时……她好像只学会了两件事。治病救人、忍受毒发。

治病救人，治病救人……可医术再好又如何?医者不自医！再能忍又如何？忍过去又能如何？年复一年，自己这么隐忍还不是活不过二十！

不知何时起，莫问心底渐渐涌起了一丝丝烦躁、哀伤，慢慢的，越积越多，终于变成绝望。

“阿问，阿问。”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墨哥哥，阿问不想忍了，太难受了。我来找你好不好……

“阿问！阿问，醒醒，醒醒！”

是谁在摇她！别摇了！

“莫问，你不想找苏沐了?你的沐哥哥……”

沐哥哥？沐哥哥……不能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她怎么样了？”

“这毒怕是自小就跟着她了，早已侵入她的五脏六腑，长进她的骨髓之中了……后面中的这毒对普通人来说是毁容剧毒，用在她身上虽然看似无碍，却是引发她体内之毒的药引啊！”老大夫摇头惋惜地看着莫问，“……这姑娘怕是已到极限，撑不住了啊！”

他话刚落下，就见莫问伸手在空中胡乱一抓。

离魄立刻上前，回握住她的手。

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阿问，我们说好不离不弃的。我们是亲人，你不能抛弃我……”

亲人?抛弃?

忽然，莫问灵台一阵清明，“离魄……”

离魄收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替她擦拭着被鲜血染红的唇，“我在。”

“离魄……离魄……”

莫问竭力想镇定精神，从中找到离魄的声音，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渐渐地，她终于迷失了方向。

“阿问！”离魄见疼得浑身发抖的莫问忽地停止颤抖，不禁脸色大变。

“嚎什么，她又没死！”一个发白如雪的红衣少年忽然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