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粒大的雪花随风飞舞,莫问立在走廊边沿处,雪花刚落到发间就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手里抱着思思刚给的暖手炉,轻“嗯”一声,没有回头。
卫风对着她的背影恭敬施礼,“多谢姑娘。”
待莫问和思思走出雕花廊外,卫风又停留片刻,才转身。
手碰到门把,心思一转,又收了回来,脚下一转,反身离去。
黑靴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在厨房和厢房之间跑了个来回。
本以为离魄睡得很沉,谁想人还未靠近,他已睁开了眼,黑亮的眼睛里竟无半点睡意。
“公子你醒了!”
卫风一把将吃食搁置桌上,快步奔向离魄。
“不愧是医仙,人醒,人就醒了!”
离魄淡淡看他一眼,目光再次挪向门口。
“怎么回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卫风一秒肃容。
“药物相冲。”
“……”一个医仙,一个邪毒,怎么会药物相冲?
像是明白离魄心中所想,卫风点头解释道:“简单的药物相克自然瞒不过他们,只是谁都不知道,那改良的蚀骨散不仅添加了曼陀罗等药物,还以燃魂草为药引配制成的。而解毒的药方又必须要牯岭藜芦。原本单单药浴沾染一星半点并不妨事,可要彻底解毒,还要配合莫姑娘的骨髓穿刺针法。牯岭藜芦渐渐入体,与燃魂草相融,进而相克,成了新的毒……”
添加曼陀罗等增痛致幻药物,使得解毒人被表象迷惑,在毫无所察的情况下,主动将牯岭藜芦导入体内,进而与药引燃魂草合二为一。
明里暗里都是绝人命的毒药,一环紧扣一环,真可谓滴水不漏。显然那人不止精通毒术,更深谙人心计谋。
离魄目光陡然转冷,“如此看来,我们倒确实轻敌了些。”
卫风胸口早憋了一股火,若不是离魄还躺着,他真恨不得立刻提剑斩杀了那毒妇。
“当真是个毒妇,下个毒也这般环环相扣,费尽心机!”
咬牙切齿感叹到这里,卫风不禁转眸看向托盘里黑乎乎热腾腾的汤药,“不过到底邪不胜正,这次多亏了莫姑娘和沐公子!”
离魄视线跟过去,在汤药上停留片刻,翻身坐起来,“给我。”
见他眼神扫过托盘,卫风立刻将米粥递过去,回应他的是离魄的一个白眼。
卫风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汤药,愣了一瞬,才道:“姑娘醒了就先吃点东西,空腹喝药有碍脾胃。”
听到这里,离魄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斜斜倚在床头,他垂眸敛目,脸上却带了笑。
离魄将大碗粥喝了个底儿朝,“这下可以喝药了吧?”
卫风连忙端来汤药,口中喋声道:“可以可以。”
喝完药,离魄半卧在床上,“我睡了几?”
“两三夜。”
三夜,离魄记得夜里迷迷糊糊醒过几次,每次醒来似乎都看见同一个面孔。
“夜里可是阿问在照顾我?”
“是。”卫风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仅如此,白几乎也都是她在照顾。”
离魄眼睫动了动,随即掀开一条缝。幽潭的眸子里,顿时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人管她?”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卫风忙道:“有的有的。可莫姑娘认为是她害得你这样,内心自责不已,非亲自看顾不可。我们好歹都不管用,沐公子都气得对她用药了。”
卫风还记得那段时间,苏沐看饶眼神,除了莫问,谁都被冷眼相待,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
“可她身体不好,沐公子用药的剂量很少,所以她睡一两个时辰又过来了。”
只睡了一两个时辰……
离魄不禁侧目,恍惚中似乎又见着了莫问,她一手枕着脑袋,一手还搭在他脸上,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卫风话落半晌,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声响,偏头却见离魄出神地望着床沿。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卫风担忧地问。
“没事。”离魄心神稍缓,“青龙可有消息?”
卫风皱眉正想没有,门忽然被独特的手法拍响。
这是……曹操曹操到?
跟离魄对视一眼,卫风大步往外走。
稀疏的雪花早停了,门一开,被洗礼过的空气扑面而来,又冷又清新。
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侧立于门前。
来人正是青龙,他手中执着一柄长剑,眼眸无波。
卫风瞧见了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你回来了。”
青龙淡淡点零头,“右护法……”
卫风身形微倾,手肘朝旁轻轻一顶,“还改不过来?”
薄冰顿时化去,青龙揉着肚子,脸上牵出一抹笑,“看你的模样,想来已是无恙了。”
卫风挑眉,“嗯,虽然刚醒,不过毒已经解了。”
刚醒?青龙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霎时肃穆起来,“我走后又发生了何事?”
卫风脸色微变,语调里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愤慨,“这个稍后再。”
虽然恨不得立刻与他听,但屋里那人还等着回话,卫风赶紧将他推进屋,“还是先进去吧,公子正找你呢!”
虽不知具体过程,但看卫风的脸色,青龙也知晓解毒过程定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曲折。
心中凛然,面上却丝毫不露。
已过卯时,外面透亮,青龙逆光走到床边,躬身施礼,“公子。”
离魄应了一声,问:“可有进展?”
他身体虚弱,出的话有些中气不足。
青龙看他一眼,“已有消息,唐云被陈惊凤外派去了外地,但昨夜他已回来。”
“他现在……咳咳咳咳……”气息波动,牵动肺部,离魄忙闭上眼,调理气息。
卫风早在第一时间便倒了水送去。
咳嗽稍止,青龙不等离魄开口,主动快速地道:“唐云回唐门是我亲眼所见,我离开后,由玄武亲自盯着他。”
“朱雀那边呢?”
“朱雀那边倒没什么异样,倒是……跟在莫姑娘身边的忠伯有些奇怪。他去了趟唐门,陈惊凤亲自接待了他,两人不知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他又笑又哭,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