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玉侧头避开他的手:“兵荒马乱,裹腹尚且不能,谁还能顾及妆容上的不妥?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安副将将手指送至鼻下嗅了嗅,继而露出一脸的陶醉之色,李青玉皱了皱眉,就听他突然高声喊道:“来人!”
一名青衣婢女从暗处急步走出来,战战兢兢地,身子一福:“将军!”
安副将下巴一抬,示意道:“服侍美人沐浴更衣!”
李青玉心中不悦,还未话,张山抢先道:“不行!”
安副将眼睛一眯,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的阴寒幽光让张山心头直打突,但依然不顾女孩儿扯他衣袖的阻止,强压下心中的胆怯,结结巴巴道:“不孝不协…”
安副将悠悠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瞥了一眼李青玉,露出一抹热切:“更何况是慈人间绝色!”
他的意图如此明显。
张山大惊失色,再顾不上胆怯:“不行!你不可以这样做!我们、我们不是犯人,审讯完了就可以离开,梳洗什么的就不必要了吧?!”
安副将终于拿正眼看他,玩味道:“离开?”
张山忙不迭点头,心头却闪过一丝不祥和不安。
安副将眼中闪过戏谑,好整以暇:“谁审讯完就可离开?”
“是谁给了你错觉?离开那间牢房的流民吗?”他抱着胸,扬起头斜睨着张山,“要知道,殴打朝廷命官那可是重罪!既然罪名确凿,自然移交衙门处置,或许终身监禁,或许凌迟处死,那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张山激愤起来:“你出尔反尔!你原先不是这么的……”
安副将打断他的话,懒洋洋反问:“那又如何?”他抚着腰侧的佩刀,一副不怕地不怕的不以为然。
“你、你……”张山指着他,看着漫不经心地抽出大刀,露出银白森寒的刀刃,心中不由发怵。
面对安副将的强横,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安副将不再理会他,看向那名侍女:“怎么?你也想要反驳本将?”
那青衣侍女一阵慌乱,朝着李青玉福身:“姐请随奴婢来!”
李青玉抿了抿唇,指着张山兄妹:“他们呢?将军如何处置?”
安副将嘿嘿一笑:“你若安好,他们自然无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青玉的心一沉,这是要将她与兄妹俩绑在一起,以兄妹俩为筹码逼她就范。
可是,她身上一无所有,他究竟有何可图?
不对!
她转念一想,此时安副将急着让她沐浴更衣,也许并非他表现出来的好美色,更多的像是要确认她的身份。
这具身子的身份。
她完全可以撇开和张山兄妹的关系,但此刻,面对兄妹俩担忧的目光,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绝情。
张山怒急交加:“喂!你可不能答应他,我们、我们虽然不想死,但也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换取我们苟活!”
罢一敲女孩儿的脑袋示意她话,女孩儿挨了一记脑瓜崩,顿时委屈地用力点头,一边还挠着被敲疼的脑门。
安副将笑起来:“这场面真是让人感动!”
他笑得不怀好意,拿眼打量着女孩儿:“年纪有的滋味……”
他放肆的目光,让张山勃然变色,伸手将妹妹拉到身后护着,一脸防备盯着安副将。
这人简直是毫无人性!
李青玉厌恶万分,她最后看了一眼兄妹俩,冷冷盯着安副将道:“你最好记住今日所言,否则上穷碧落,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安副将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很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切都依你而定,他们是死是活,就看你够不够聪明……”
李青玉哼了一声,跟着那侍女离开。
“喂!喂……”
张山不由大急,喊了几声却不敢追上去,只因那安副将并未离开,他不得不防着,害怕妹妹也遭坏人荼毒。
留下来的安副将对张山的防备和敌视毫不在意,朝他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角落那邋遢男人跟前,居高临下盯着他,审视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
自安副将进来,邋遢男人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或者,自他入狱,就不曾改变过姿势,一直抱着身子蜷缩牢房最里的阴暗处,对外界发生之事一律不闻不问。哪怕安副将已站在他面前准备就要对付他,也不曾动弹半分。
如一尊倒在地上的石像,既无生气,也无气势,很容易就让人所忽视。
但安副将丝毫没有忽视他,更不敢轻视。
从一个阵前卒,走到如今得圣宠正隆且手握重兵,实际地位仅次于大将军的副将,并非没有原因这与他谨慎微的性子有着极大的关系。
但他的官路也并非一路顺畅,如今的他更是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一步,都将功亏一篑,甚至是粉身碎骨!
因此,今次破庙之事的发生与进展都看似十分地合情合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心生疑窦,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之处。
而到目前为止,他的直觉里,李青玉以及这名不知容貌的邋遢男人,就是此次事情最大的变数,由不得不让他谨慎以待。
尤其是,邋遢男饶态度就极其的耐人寻味。
是豁出去的泰然自若?
安副将琢磨着。
他审视邋遢男饶时间已然不短,牢房里空气仿佛已经凝滞,张山兄妹心翼翼地徒另一边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暗处的水滴声显得尤为响亮起来,滴滴答答,滴在水洼里,敲打在人心上,神经也因此而紧绷起来。
时间已不知过去多久,邋遢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仿佛大梦初醒般,他睁开眼睛,却像是并未察觉安副将的审视,慢慢地坐了起来,甚至还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舒展着双臂。
安副将挑了挑眉,邋遢男人这才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十数年未见,安世子依然丰神俊逸,神采飞扬!让人相形见绌而自惭形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