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颜就是在一片匆匆忙忙的浮沉间收到楼容颖的来信。
和往日一样,玉京澈挂在房檐之上的时候,玉轻颜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其实,她没什么大的志向,就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她想守着自己在意的人,过惬意一点儿的人生。
“主子,今日给你个惊喜。”玉京澈将信笺递给她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明淮情以最快的速度送来的。”
提到明淮情,玉轻颜就忍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明公子,烟笼寒水,古垒鸣琴。”玉京澈中肯的下了结论,自从轩辕回来,她就不愿意正儿八经的做个明卫,就连言谈间,都庄重肃穆了不少。
一板一眼的还有可爱。
明公子,明淮情。
烟笼寒水,古垒鸣琴,衣摆如陌上尘,其人若林间晨。
本来以往就是帝京城中冷淡克己的公子,闲人免近,于幕后执掌着风花雪月,于幕后之后运转着都殿。
一袭青衫,凭栏处而立,卷中看晏华。
也只有对着玉轻颜的时候,能多一分爽利与笑谈。
以及那位可以把酒言欢的故人,能多一分亲近与烟火。
如今不过是越发气场平和,心性温柔,越发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稍稍孤冷。在旁人眼中看来,品流详雅,更显得冷淡。
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冰冷如寒星。
而在世人眼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少了一道。毕竟,赵将军自此,再也不肯踏足风花雪月。
往事覆上霜雪,无人再提及。
玉轻颜伸手展开楼容颖的信笺,难得平日里不肯动笔之人,倒是给她洋洋洒洒写了满满几大页。
信上絮絮叨叨的了许多她归途中的趣事儿,又了许多封国的美景与美食,好来告诉她她到底错过了多少良机。
最后才,封国现在,如一团乱麻,她憋得慌,去军营里练兵了。
高皇帝远,她就是山大王。
“你不知道,那些新入营的少年,看见我的那一刻,简直面如土色。大概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运气可以背到这种程度,竟然遇上了我。”
信笺上的内容到此刻便戛然而止了,然后面还有明显的笔墨停顿处。
也许是还有什么别的要写,也也许是有什么耽搁了,但总之是没有了后续。
玉轻颜神色染着笑意与无奈,心间却满是庆幸与满足。
楼容颖的性子如此,烽火必然不会太平,但她不愿意就干脆躲了出去,散漫而聪慧。
封国。
风林蕴渐,桃花水月。
封国定都长安城,古城韵深,却又沿着草木繁盛的园林与南河的水月风尘。
极度典雅而古朴,悠宁又风流。
就算是长街上的行人,也是秀婉合礼之中又透着爽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倒是从来没错。
而长安城的正中央,矗立着的巍峨宫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都是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
逶迤铺开,廊桥水榭,覆压着典雅精巧的宫殿。莲湖山泉,相连着亭台夏园。
八角重檐之上镇压着脊兽,栏改扶手上雕刻着生肖的轮廓,罕见的奇花异草像是不会衰败开了满园,芙蕖映日,木兰凝珠。
不曾有传统惯用的琉璃瓦,红漆柱。长安城的宫殿与皇城接轨,里里外外都用的是彩色的画轴构思出来的图案,带着艺术的明艳色彩。
在不损城中古雅凝脂与秀木典筑的前提下,投放了满城池一铺而就的彩绘。
看起来整齐划一的风格,反而更加舒心。
封国长安,皇宫殿内。
飞鸿殿是历来贵妃的居所,布置的熏香幽微,雅致非常。
卷帘垂拱门,珠玉挑角线。
主位上端庄坐着品茗的女子一身深紫湘绣宫裙,裙摆,衣袖,和肩上腰间的绣花都是金线绕蚕丝而成的永生花。
手里的茶盏被轻轻放在香案上,她转过脸看着下面昂首而立的年轻男子,虽然是认错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后悔之意。
“四皇子还有事儿?”楼若羌扫了一眼锦袍玉带,俊逸轩昂的男子,疑惑地问道。
她是楼心柔的生母,是看着楼唐尧长大的,但她也是楼容颖的姑姑,是楼若羌,是唐世王府的女儿。
所以她不予置夺。
楼唐尧面上的表情虽然淡定,却还是心中有些错愕。他以为楼若羌会责罚他,会询问缘由。
却没想到,到头来,他行完礼,问了安,只得到了一句“你还有事儿吗?”
“儿臣有错,请母妃降罚,儿臣才可安心。”楼唐尧屈膝,眉眼低垂,声音发沉。
楼若羌想了半措辞,最后发现真的无话可。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为什么觉得有错?”她步下阶梯,走到楼唐尧身前,“我自幼便教给你了,只要是你坦坦荡荡做的事,你自己不后悔,就不需要为了别的什么委曲求全而道歉。”
楼唐尧抬起头,这下子,连眸中的神色都沉了下去。
“我不会责罚你,这是你自己的抉择。颖儿是唐世王府的掌上明珠,是你不愿意娶她,我无话可。但你要比谁都清楚,有些机会,只有一次。”楼若羌的时候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她真的觉得没什么,没有人规定他必须要娶楼容颖,既然他选择了童心沫,就有他的理由,也因此需要为自己的野心买单。
仅此而已。
楼若羌看着眼前眸光闪烁的年轻人,依旧是少年的挺拔模样。其实,她也不过才长了他十余岁而已,哪里来的立场去插手。
“从前,因为颖儿喜欢你,所以对于你们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是唐尧,从来没有过一道旨意和一条约束,楼容颖是你今生的包袱,那都是你自己强加给你自己的。”楼若羌淡淡的道:“因为你想要唐世王府忠心不二的支持,想要我悉心的扶持,而楼容颖是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时最好的选择,所以你才会这样想,所以才会在抉择之后觉得有愧,来讨我原谅。”
“你那不是愧,是舍不得。”楼若羌停在原地,容色谈不上冷冽,甚至是温和的。
但这温和,却让楼唐尧无所遁形。
“如今这个局面,我不觉得有何不好。所以,你无需挂怀。”楼若羌看楼容颖,几乎不会看错,虽然回来只是打了个照面,楼容颖就溜去了军营。
但她眸光清越的看着楼唐尧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种独有的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