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
一辆马车和八匹骏马从平原村路口,疾驰离开。
一大清早的路上并没有看见行人出没,也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尾随。
临过午时,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松延县,回到珍月楼。
在平原村折腾了一天两夜,大家身心都有些疲倦。
沈非世让人给王乾他们安排房间,然后各自吃了点心后便散去。
回到房间,宋雪染合衣倒头就睡,也顾不上仪容仪表。
结果一觉睡到天黑,直到被小芹叫起来食用晚膳。
小芹端来一盆清水,手脚利落的帮主子梳理妆容,更衣。
她一边给宋雪染细细描眉,一边心疼道:“小姐,自从咱们来到这里后,你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小姐用完晚膳可以回床上再躺一会。”
宋雪染缓缓睁开眼睛,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朦胧。这会听到小芹的话,嘴角弯起:“放心吧!我已经好好休息过了。”
梳妆完毕,宋雪染迈步移至桌子旁坐下,桌案上摆放着几份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样式精巧的甜点。
刚拿起碗筷子吃了几口饭菜,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雪染示意小芹过去开门。
来人是张晏,他的声音彬彬有礼:“麻烦姑娘转告宋小姐,我们少主召集大家汇合,宋小姐稍后用完晚膳前往即可。”
小芹轻声道:“好的,我一定转告小姐。”
随后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两人的对话,宋雪染听得很清楚。
这个时候召众人集合,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迟到了不太好。
默默将手中的碗筷搁置桌案上,起身嘱咐了小芹几句,便前往沈非世房间。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屋里的人同时望了过来。
少女身着月牙色的丝绸长裙,衣襟和袖口处绣有精致的花纹。一条粉白色腰带束于腰间,原本纤细的身形,此时更显盈盈一握。
明艳标致的五官仅仅只是略施粉黛,便能让人眼前一亮
不说话时,眉眼间隐含一丝清冷之意,看起来高贵又典雅。
立身于夜色之中的少女,宛如从天上漫步而来的倾城绝色。
沈非世眼底划过一抹微光,深邃漆黑的瞳眸在宋雪染身上停留。
宋雪染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足足片刻后,沈非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收回视线。
袁书礼惊艳过后,伸手朝沈非世身旁的位置做了一个手势:“宋小姐请坐。”
宋雪染微微颔首:“多谢。”
紧接着是唐如影和孙伶,最后到的是王乾他们。
王乾是被搀扶着进来的,经过一下午的休息,精神气色好了许多。
看到他们也出现在这里,宋雪染心里瞬间有了底。
有些被当事人极力隐瞒的秘密,或许将会在今晚被揭开。
旋即,房门被侍卫从外面关上。
王乾身体一抖,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再看向屋里的人时,猛然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脚下的步伐,没有刚进来时的利索。
孙伶稍微从容些,虽然眼神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快速闪了一下,但并无做出其他多余的反应。
到底是年纪摆在那,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不会动不动就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宋雪染的眼神在孙伶和为王乾身上扫过,心里渐渐产生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听到一个怎样的故事?
在经过宋雪染身旁时,王乾和另外两个少年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动作有些笨拙地微微躬身。
宋雪染点点头,算是回应。
唐如影在宋雪染身旁落座,孙伶和王乾他们则跟在后面跟着入坐。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当位置坐满后,放眼一看。坐在桌子两边的双方,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对立面。
有点像谈判的意味。
沈非世神情淡漠疏离,幽黑的眼神平静无波。明明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清的暗流,在他周身流动。
似乎感觉到房间里的沉重氛围,王乾忍不住道:“不知大人今天把我们叫来,所为何事?”
沈非世鹰隼般的眸子,淡淡看了对面四人一眼,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能透视人心。
须臾,薄唇微启,单刀直入:“平原村事件,你们在其中各自扮演什么角色?”
话音刚落,除了宋雪染和袁书礼之外,其他人皆露出不同程度的表情和动作。
王乾一脸惊慌的看着沈非世,在触及对方淡漠的视线后,连忙低头禁声不语。
他身旁的两个少年,也是一副大事不妙的阵势。
孙伶眼神不变,只是微不可寻的皱了一下眉头。
但宋雪染明显感觉到她全身紧绷,刻意端着坐姿,不让别人看出端倪。
然而,僵硬的肢体表现,却瞒不过他们的眼神。
只有完全不知内情的唐如影,正一头雾水看着这个,看看那个。
最后低声询问坐在身边的宋雪染:“怎么回事?”
宋雪染只说了一句:“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沈非世没有在意他们的沉默,继续道:“当时的平原村已经被人们视为不祥之地,正常人远远绕着走都来不及。而你们,一个不曾去过平原村的人,却对平原村的小路了如指掌。一个明知那里已经被官府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进入的不祥之地,却仍然无惧那些横死的亡魂,如同出入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对于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些话,基本已经侧面实锤了他们的身份,再试图解释都只会变成掩饰的借口。
宋雪染凝视王乾的眼睛,问道:“你们三人都是平原村的人,对吗?”
王乾三人闻言抬头看向宋雪染,憨憨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惊慌变成无措。
就连一向淡定有余的孙伶,也控制不住脸上此刻的表情。吃惊的眼神看向王乾他们,仿佛活见了鬼似的。
这些都被沈非世看在眼里。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乾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沈非世和宋雪染默契对视一眼,他们的猜测再次得到证实。
王乾急红了眼,说话带着哭腔和无助:“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请一定要救救我们。”
三人的身体不停颤抖,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所包围。
究竟是什么是能让一个人害怕到如此地步,难道他们的身份一旦被外人所知,会引来杀身之祸?
宋雪染拍了拍王乾的肩膀,轻声安抚他们的情绪:“别怕,已经过去了。但你们要说实话,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们。”
看到他们的样子,宋雪染心里感到难受。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亲手去撕开,他们曾经那么努力想要隐藏的伤口。
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唐如影倒了几杯热茶放在桌案上:“你们先喝口热水吧!身体会好受一些。”
王乾端起面前的杯盏,然后一口气喝光。
待心绪稳定一点后,他才缓缓开口:“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