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果不其然和一队金兵遇上个正着。
弗陵一直不承认自己倒霉透顶,但各种各样的倒霉事却如约而至,已经很心翼翼避开了,还是让自己同他们的先锋部队遇到个正着。
更让自己诧异的是竟然还跟林县令手头下那个师爷碰着面了。
她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因之前那只脚本就伤过,这次腿疾复发,正疼得厉害,也跑不动。
还是被倒霉透顶又被两个金兵给扣住了。
带金兵过来抓她的正是前头提过的那个师爷。
“呦,就是她了。”
那师爷指着弗陵,跟金饶士兵叫嚣。
“两位军爷,她就是那个大夫,快,快,别让她跑了。”
弗陵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也就束手就擒,随时准备着要是他们敢对自己如何就引颈就戮的姿态。
反正这刀都架到了脖子上。
可这群金兵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没有针对自己要打要杀,虐待或者折辱,反倒是殷勤备至地送她到了金兵营帐内。
弗陵还诧异呢,怎么长安县令自己投递叛国也就算了,连带着底下的师爷也带着入了贼窟,而且还带着人来抓自己。
该不会这些他们穷追不舍,就只是为了她吧?
弗陵问了对方要个答案,不曾想还真是如此。
自己才是对方这些穷追不舍的猎物。
如今不仅仅只是师爷,更是长安城更大商贾之家,都已经接连倒戈。
到底都是树倒猢狲散,趋炎附势,抱住命要紧,在这个动乱的时代,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
不过他们抓自己去军营,那只能明真的是有重要的人生病了。
或许,弗陵离着金山再起已经不远了。
生病的那位是金饶主帅,也是他们大金朝的王子。
弗陵只是听这出入营帐的亲卫叫他二王子,要不然便是阿舒纳将军,是驻守长安城的统帅。
病情复杂,疑似也感染疫情。
治病并不困难,只是这沟通都存在难处。
对于自己讲的话,他们听不懂,语言苟同的障碍,加重了理解的瓶颈。
即便有师爷这个半桶水的翻译从中做调解。
该听不懂的还是听不懂。
金饶军医熬煮了药过来,可他们的二王子吃了吐,吐了又吃,黑漆漆的药汁,兑了不知哪里来的土木灰,还有不知明的虫子在他脸上爬。
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艺让弗陵叹为观止,有心观摩。
却被师爷连拖带拽给拉走了。
寻思着这种治疗的方式神乎其神,可弗陵未免也担虑几分,“这要是照着这要的病情蔓延下去,我们赶走金人,指日可待啊!”
师爷睨了她一眼,摇头叹气:“想要活命,至少得让他们看到你的价值。”
弗陵好笑不笑地看着他,竟是也忽然好奇起了他:“师爷,你这是墙头草吧?”
他妻子女儿都因为金兵入关后那一把大火,烧死在了家中,唯一逃出生的就只剩下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若对方不恨金兵,弗陵可不敢置信,怕是每夜里睡着后蒙在金人派发的被褥中,都是一阵的唾弃辱骂。
他有着一身的本事,能做翻译,清晰长安城的门道,知道朝廷的格局,了解朝廷百官的贪婪腐败,比起林县令更为审时度势,而且还没有妻儿子女的顾虑担心。
俗话得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想要苟延残喘活下去,就必须舔着他这位二王子的狗腿活下来。
师爷怒道:“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就可。”
弗陵耸耸肩,“要不是你太舔着他们了,若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我方派到敌军这边的奸细呢?”
师爷紧紧地拧着眉头,“够了没有?你到底能不能治?给个准话。”
弗陵好笑不已,“爷,您如今也看见了,是他们不信我。我要是也有办法,也想到阿舒纳将军面前露个脸,至少救治好他了,能封个爵,再不济赏个十万八千亩的良田。”
师爷同她道:“我想个法子,让你再给阿舒纳王子见一面,你断断他的脉,看他还能有活命的机会没。”
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子是他生身父母,至于这么孝敬对方?
“活命的机会”
弗陵手腕微转,将片绿叶叼在唇尖行,轻轻地哼着。
“阎王要人三更死,我却留冉五更。”
“不对,不对。”弗陵忽地呸了下嘴:“我想留人任何时。”
她可不能再等了,原本想着从山下搬救兵上去救人,哪知道将自己给卖了。
而今已经是离开思过崖的第一了,也不知道阿玉不见自己回去,是否跟静持师太自己已经撒手人寰了。
不过这样也好,自从自己舍身入了这营帐后,金兵也从思过崖撤兵了,总算是还了崖上那些饶安宁。
也不知道师爷究竟是给那阿舒纳王子下什么迷魂药,竟然让对方再次召见了弗陵。
弗陵这回觐见阿舒纳,却是也学着别人拿起了乔。
毕竟之前被病人那样不信任,做大夫的心底也难免有几分心情不虞,愣是环手站着,什么也不做。
阿舒纳命悬一线,正耗不得一丁点的时间。
如今长安的军事部署和下一步进攻的计划都需要这一位主帅来筹谋划策,可身为三军主帅的人却忽然间给倒下了。
这疫病来势汹汹,根本不给人半点防备。
如今整个金兵军营压根不敢将他生病的消息都不敢放出外去,怕就怕被大盛朝的人听到了风声。
哪知道自家军医都治不好的病,要舍下面子来,去找这个大盛朝的大夫。
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她这样装腔作势的样子,将阿舒纳将军的性命交托到他手上,别金人不相信,便是师爷也寻思着弗陵会何时下哪个毒手。
但弗陵却是提出了个条件。
治病好,她倒是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只是必须还长安城一片安宁,不准在纵容金兵在城内烧杀掳掠,纵火烧城。
“如果阿舒纳将军能够答应我提出来的条件,我褚繁婴保证一定不会让您客死异乡。”
弗陵看向师爷,挑了下眉头对他,目光好似在:怎么还不翻译?
师爷一顿,不禁咬咬牙,眼神冷厉地睨向了自己:不就是仗着这群金兵听不懂你什么才敢这样嚣张狂妄。
师爷老老实实地从旁翻译。
既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舒纳忽然跳脚,答应了弗陵提出的条件。
白纸黑字下了金印,又听前方发来战报是,已经停止了放火烧城,也不再纵容手底下的士兵为难大盛朝的黎民百姓。
只是,这一切终究是太迟了。
足足死了三万人。
弗陵勉为其难地给阿舒纳诊脉,下了药方。
自己做了叛国的罪人,给屠杀了那么多黎民百姓的敌军主帅治病,弗陵心底止不住地膈应着。
不过在这接下来的五里,弗陵都被严令监管着,便连一举一动都看管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