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华宫的刑罚很严峻。
宫里用的多的都是些残忍的刑法,为的就是让人产生畏惧之心,从而不敢触犯条例
若是要审出些消息,比如周良这样的,多会用慢刑,不会让人很快死去,但却痛苦不堪。例如凌迟,梳洗,汤镬,或者菹醢(ju hai)之刑。虽个个残忍,但极为有效。炎华宫训人厉害,审人也厉害,至今还没有宣门撬不开的嘴,哪怕是经过训练的死士也难扛得住他们几个来回。
紫衣亲侍将人压到了宣门二院——这是专门对本门弟子施用刑法的地方。我很少来这里,因为常年沾染血腥,整个宣门二院都沁了洗不去的腥臭味,难闻得很。
“参见少主。”
宣门主事谢泉知我要来,已早早带了几个人等着,想是难得见我一回,他那副令整个炎华宫弟子都畏惧的面孔上竟带了笑意。
只是他因常年主掌刑罚,一身戾气重的很,面容也看起来颇为阴狠,这一笑便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看在他是为了给我留个好印象的份上,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他了。
我让紫衣亲侍把人交给宣门的弟子,对谢泉道:“不必多礼,今日有几个人要审,因着牵扯过大,需得好好问讯,你既然来了,便亲自监刑吧。”
“属下遵命。”谢泉忙让弟子将周良等人压进宣门二院,见我有些嫌恶,又赔笑道:
“知晓少主不喜这脏污之地,属下已命人打扫了一个隔间出来,少主请随我来。”
谢泉微微弯着腰走在我侧前方,引着我往内走。
顾林朝谢泉看了一眼,问我:“这是主掌炎华宫刑罚的?”
“不错,此人唤作谢泉,是炎华宫宣门掌管刑罚的主事,审过的人不计其数,在他手里的人,就没有不开口的。”
顾林挑了挑他那粗黑的眉,惊讶道:“嘿,听说这类人身上都会带着阴狠戾气,可难相处得很,我瞧着他对你这般卑躬屈膝,笑脸相迎的,可一点都不像个刽子手呢。”
我轻笑,“你当我这少宫主是白当的?若是宫内之人都敢不尊敬我,那也不必留着了。”
“有理。”顾林点点头,颇为同意我的话。
前方的谢泉身子似乎抖了抖,应是我们的对话被他听了去,让他心惊肉跳了一回。
说实话,如今这炎华宫里,我才是他们心中最惧怕的人。
先不说我担任夕落阁阁主和做炎华宫少主时杀了多少人,接了多少悬赏令,单论我的身手,便无人敢对我不敬。且扣押华陌一事我虽没名言,但伶俐的都知道这炎华宫已易了主,又怎敢在我面前狂傲?
这宣门倒还罢了,只要他们没什么过错,是不会进来的。可我不一样,我对门下弟子很是挑剔,若有人在我面前犯下过失,或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被我发现了,那便是按规矩处置,丝毫没有情面可讲。
一进院门,令人作呕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我忙接过赤溪手里沾过香粉的帕子捂住口鼻。绕是如此,走在宣门二院的廊道上也还是能闻见两侧隔间的味道。
耳畔不断传来二院深处审讯室里问话的声,其中夹杂着或是嘶吼、或是尖叫或是求饶的声音,将这里衬得愈发阴森可怖。
“嗬,这里头是死了多少人?真是臭气熏天。”
顾林有些嫌恶地捂住鼻子,脸色不太好。
谢泉早已悄悄看了顾林几眼,发现自己未曾见过,但碍于我在又不敢问,此刻逮着了机会,忙问道:“少主,不知这位是?”
“看来,宫内消息传得不是很快啊。”
我回头看赤溪,声音因为隔着帕子有些含糊:“让人通知四殿六阁,顾清风和顾林是我请回来大夫,往后见面礼让三分,万不可无礼,若他们有何需要,药阁需全力配合。”
赤溪依旧面色冷淡,“是,属下稍后便派人通传。”
说话间,谢泉已领着我们走到了一个隔间里。这个隔间的味道浅了很多,勉强能受得住。
从入生堂带回来的那几个落梅阁弟子悉数被铁链镣铐扣了,由宣门的人押着跪在里面,看起来十分落魄,有两人更是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几欲昏倒。唯有周良一人面色坚毅笔直如松地站在里头,想是念及他堂主的身份,如今还未定罪,便给了几分礼遇——没让带镣铐也没让跪着。
这里的每个隔间都分为审讯室和刑室,中间隔了一扇由拇指粗细的玄铁造的网格,保证外面审讯的人能看见里面的情况,而里头的人出不来。
为了显示我是个正直的主子,我得先审讯几句,若他不肯说,再对他用刑。免得怪罪了好人,让他白白遭受了苦痛,反倒让门下弟子对我心生怨怼。
赤溪寻了一把椅子放在审讯室让我坐着,我拿开罗帕,问周良道:“三堂主,你可认识他们么。”
“回少主的话,”周良规规矩矩朝我行了一礼,“这些人都是属下三堂的弟子,也是属下亲自挑选,参加大选护卫事宜的人。”
我见他神色自若,丝毫不像身处牢狱的人,不由得轻笑:“那你可知他们今日做了什么?”
“属下已知悉了。”
周良说着,一掀衣摆跪在地上,痛心疾首道:“是属下御下不严,这才使得堂中弟子不守规矩,竟敢与待选弟子勾结,妄图帮助身份不明之人蒙混过关,进入炎华宫!属下有罪,请少主责罚!”
若不是阿娆已让人查过他的底细,知道他是冥天盟安插进来的卧底,我真要以为他是个忠臣了,这副模样,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见他不知悔改,我弹了弹指甲,漫不经心道:“若我不知道也还罢了,此事偏偏闹到了我这里……既然这样,那这几名弟子便按规矩处置吧。”
“是。”谢泉应了一声,吩咐手下对那几个弟子动手。
赤溪忽然开口道:“少主,若说御下不严,那落梅阁阁主也当有罪,不妨叫来观刑。”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若是落梅阁阁主故意纵容手下如此行事也未可知,于是点点头,“好。”
谢泉闻言,躬身问我:“少主,那是否暂缓行刑?”
“缓缓,等肖如衡来了也不急。”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玄铁网格前,蹲下身来看着周良:“你可知道,但凡进了这宣门二院,就没有不开口说实话的,你若是早说了出来,还能少受些苦。”
周良沉了脸,“咚”地一声磕在地上:“属下对少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谢泉冷笑道:“你忠心,你忠心却为何选这几个人去负责大选的守卫?他们勾结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待选弟子,若是简单的受贿倒还好说,你这弟子可是勾结冥天盟,这是叛宫,是死罪!你还敢说你忠心?不过,请三堂主放心,谢某定然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周良瞪了谢泉一眼,怒道:“谢主事,同为炎华宫之人,何必如此!就连少主都未说我什么,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指使弟子勾结冥天盟的?”
谢泉摇摇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个硬骨头,不肯实话实说,就是不知道你那些亲信扛不扛得住这宣门的手段?我已派人去寻他们了,啊,对,还有您那些相好,也让人去接来了。”
周良闻言,刹时黑了脸,只僵直地跪在那里,不再说话,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清白似的。
谢泉不愧是宣门主事,干这种事十分有经验,一开口,周良便被他唬住了。
我颇为欣慰,于是坐回椅子上等落梅阁阁主肖如衡来。
只是看周良的样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直觉这背后藏着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