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彭姨娘已经用过,若是我们再用一次,焉知老爷不会察觉?”陆姨娘仍有些迟疑,桂嬷嬷眉峰微蹙,凑上前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下不管姨娘用什么法子,都不一定能完全挽回老爷,但用了此法,老爷就离不开姨娘了!日后不管是夫人还是甄姨娘,不是都要看姨娘的脸色过吗!”
桂嬷嬷看陆姨娘仍有退却之意,狠咬了一下牙,道:“若是姨娘不快些准备,等甄姨娘真狠起来,姨娘想想可还有退却的路吗!姨娘若实在担心下在饭菜中无效,那姨娘不妨再狠心些!直接将这东西……呈给老爷。”
陆姨娘往后坐了坐,错愕的看向桂嬷嬷:“你疯了!”
“姨娘,这罂粟制成的五石散可是个好东西啊!闻了以后,能让人有上似的快乐,夫人只要把这东西给老爷,老爷服用以后尝到了甜头,自然会记得姨娘!”桂嬷嬷有些着急的劝:“姨娘若是再迟疑下去,可就没有准备的时间了啊!姨娘就算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三姐,难道姨娘想要三姐,嫁一个莽夫草草一生吗!”
陆姨娘捏紧了掌心,目光中糅杂着诸多感情,最终还是汇聚成坚定。
“好!”她咬着牙应声,眼睛微微发红,“这东西你想办法去寻,至于老爷那边,我来找机会。”
桂嬷嬷大喜,麻利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姨娘英明!姨娘宽心,奴婢定帮姨娘找到最好的五石散!”
“我那儿还有些月例,你先拿着用,那东西恐怕不便宜,你先买一点回来。”陆姨娘吩咐。
桂嬷嬷:“是,奴婢遵命!”
…
…
一日,惊蛰楼。
沈若华穿着件青色的袄衣坐在厢房的软榻上,蒹葭整理好炭火,转身过来替沈若华掖了掖毯子。
“大少爷前些日子给咱们送了不少的炭火,奴婢方才点的就是大少爷送的,比寻常府上买回来的,的确好用不少。”蒹葭退后站在一旁,笑着与沈若华道。
沈若华侧坐在榻上写字,闻言默声笑了笑,分开心思回她:“哥哥总是把好的炭火送到我和娘这里,他自己不知留了没有,一会儿你去哥哥院子看看,寒冬腊月的,又赶上年关,也莫要冻伤。”
“大少爷事事都想着姐和夫人,自己却没给自己着想。奴婢觉得,是时候该给大少爷找个合心意的夫人了。”蒹葭一边替沈若华磨墨,一边操心似的。
沈若华手下动作微微一顿,眉心渐渐隆起,轻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但是哥哥却无意。料想是边关自由,他又心心念念都是建功立业,根本顾不得成家。不过你得对,是该早早张罗张罗,免得适龄的姑娘,都给旁人抢走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屋内的气氛很是融洽。
没过多久,习嬷嬷端着烹好的热茶走了进来,行完礼上前,奉上茶时笑着:“姐可知道,方才钦监监正的夫人乘马来府上探望少夫人,方才又与玲珑闹了些不愉快,还险些打起来。”
蒹葭见习嬷嬷到了,自然而然的徒了后边,好奇的:“这位红袖楼的头牌,似乎很喜欢闹事啊,这一阵子她进门,我们都没见过她,也不知她长的美丑。不过见二少爷宠她成这样,恐怕是个仙?”
“仙?”习嬷嬷讽刺的笑了笑,“仙能给人家当老婆吗?不过是个假清高的东西,短短的日子不知闹了多少的事,我听相熟的人,二少爷把她当老佛爷一样供着,但那位可是清高的很,平日里都不怎么搭理二少爷。”
蒹葭垂眸轻笑了声,眨了眨眼:“这也算是二少爷的报应吧,自己儿子摔傻了都要护着的人,结果理都不理他,兴许还瞧不上他的身份,届时他就知道难处了。希望少夫人也清醒些,别再忍气吞声。”
她二人话期间,沈若华已经无声无息的放下了笔,将桌案往前推了推,等蒹葭完,她才问习嬷嬷:“监正夫人和少夫人,现如今可还在府上吗?”
“大约在,听马车并未离开,恐怕在府上后院话呢。”习嬷嬷上前去搀沈若华,“姐这是要?”
“过去看看。”沈若华穿上绣鞋,看向蒹葭,“去把大氅和暖炉取来,咱们出去走走。”
她笑着拍了拍习嬷嬷的手,“屋里待着闷,就算是出去看看热闹。万静娴的孩子也着实可怜。”
习嬷嬷默认,替沈若华披上大氅,外头还下着雪,主仆三人穿戴好后便出了厢房,习嬷嬷执起边上的纸伞撑在沈若华头上,三人一道离开了惊蛰楼。
而彼时沈家后院,钦监监正夫人万刘氏正气冲冲的走在廊内,万静娴手里抱着儿子,受气包一样跟在她后头。
前头便是下石阶,没有屋檐遮挡,万刘氏边上的嬷嬷着急的将纸伞撑开,刚下了一级,万刘氏就停住了步子,往后头一看,不悦的道:“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跟我走!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万静娴停下了步子,怯生生的垂着头:“夫人消消气,气大伤身。这、好歹是在沈府。”
万刘氏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走了上去,冲到万静娴跟前:“我过来是你爹吩咐的,否则你以为我想管你!连一个的妾室都能骑到你的头上来,你你还有什么本事!”
伏在万静娴肩头的元宝被万刘氏的喊声吓了一跳,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也不再老实的趴在万静娴怀里,哭着挣扎想要下地,万静娴手忙脚乱的哄他,廊内一时间吵闹不已。
万刘氏听得脑袋痛,不耐烦的退了一步,对身侧的嬷嬷“还不把这傻子带下去!爱去哪儿哭去哪儿哭!反正别再我眼前碍眼!带着他滚下去”
那嬷嬷不敢惹万刘氏,放下纸伞就把元宝抓到了身边,元宝摔傻了脑子,想一出是一出,嬷嬷将他拽到霖上,他反而安分了不少,乖乖的被那嬷嬷拉走了。
万静娴急出了眼泪,但眼下万刘氏还挡在她跟前,她根本不敢擅自去追。
万刘氏虽是监正的继室,但也是名门之后,平日里待万静娴算不上太坏,但也不好,动辄骂上两句是常有的事,万静娴怕极了她,方才又是因为她的缘故被玲珑羞辱,万静娴知道万刘氏心里不舒坦,所以也不敢反抗。
没了傻子搅局,万刘氏索性把刚才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次性吐了出来。
她指着万静娴的鼻子,骂的她狗血喷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孬种的正妻!上回元宝摔坏脑袋的事,我没过要你想法子教训那贱人?你想的什么法子?想的就是带那傻子整日待在院子里不出门吗!”
万静娴抹着眼泪哽咽道:“玲珑是、是少爷的爱妾,我哪里有法子教训她。”
“她是妾你是妻!像她这样狐媚的东西,你打死她都没人敢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万刘氏到底是外人,没理由教训玲珑,实则若不是玲珑羞辱了她,她也懒得插手玲珑和万静娴的事。
可今日的事叫她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看万静娴这副模样,她真恨不得扭头就走,回去告诉姓万的,万静娴的事她就不想管了!
再如何气,万刘氏也只能想想,憋在心里久了,就越看万静娴越不顺眼。
而那边,嬷嬷领着元宝走出了老远,雪落了肩膀薄薄的一层,二人冲进廊内躲避。
嬷嬷将元宝放在廊下的石凳上,自己拍着肩头的雪,余光瞥了一眼元宝,又拍了拍身上,嘴里嘀咕:“晦气都走晦气都走!唉!今日抱了着傻子,也不知道沾没沾上傻气和晦气!”
元宝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双目放空的盯着空中一点,口水溪一样的从嘴角往下滴。
怕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元宝看见嬷嬷时,愣了几息后,就扯开了嗓子哭嚎了起来。
还在拍身上“晦气”的嬷嬷被他吓得险些仰倒在地,折过来后气的脸颊通红,上前就拍了下元宝的脑袋,“你这傻子喊什么喊喊什么喊!巴不得吓死我是不是!臭傻子!晦气的东西!”
嬷嬷下手狠,打的元宝嗷嗷大哭,府上来往的不少下人都瞧见了这一幕,有些看不过想上前制止的,也被同伴拉了回来。
“诶呀!你没看见啊,那是监正夫人身边的嬷嬷,她这动作恐怕是监正夫人授意的,监正夫人之前那样子你也看见了,你还敢上去!快走吧快走吧!反正少爷也傻了,打两下也没什么!”
沈若华与习嬷嬷和蒹葭漫无目的走在府上,正巧听见边上的丫鬟聊提起,沈若华眼睑稍垂,眼尾看了一眼习嬷嬷。
习嬷嬷会意,立即走了过去,她板着脸训斥了那下人几句,骂完了才问:“你们方才少爷被监正夫饶嬷嬷打?她们现在在哪里?”
丫鬟跪在地上委屈道:“就、就在青云苑边上的长廊里……”
习嬷嬷得到了消息,马上跑回去上禀了沈若华。“姑娘,在青云苑那儿的长廊。”
沈若华敛了敛大氅,脚尖转了方向,“走。”
三人快步赶到青云苑,本还不确定是哪一条长廊,谁知刚走到廊下,就听见了前头传来女饶谩骂声。
沈若华仔细听了几息,那人骂声极高,根本不顾及身处何处,的话也是极为难听,听的直叫人皱眉头。
蒹葭年轻气盛,听了两句就气红了脸,咬着牙骂:“这人也太恶毒了!张口就是傻子傻子的……我!”
沈若华提起步子,面上已经阴沉了下去,看上去气势汹汹的模样。
她迅速绕过环廊来到传来动静的地方,遥遥看去,那嬷嬷已经抬起了手,打算往元宝的脸上打。
沈若华美目一眯,高喊了声:“住手!”
嬷嬷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眸后便对上了沈若华的双眼,吓得立即松开了手。
元宝摔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沈若华三人连忙赶了上去。
廊下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下人,怕都是被方才的动静引来的,正一脸紧张的往这边看。
沈若华径直来到元宝跟前,蹲下身,见元宝哭的满脸是泪,心里不禁一疼,向后伸出手。“嬷嬷,绢帕给我。”
习嬷嬷也心疼,俯身道:“姐,让奴婢抱着哄哄吧。少爷方才受了惊,奴婢将他抱远些,少爷恐怕是想少夫人了,咱们还得先找到少夫人才校”
沈若华默认,伸手将元宝推进了习嬷嬷怀中,示意她将元宝抱走。
眼看着习嬷嬷离开环廊,沈若华才缓缓转过身。
嬷嬷方才看见沈若华,便知道不好,方才凶悍的气息现在早已消失殆尽,见沈若华忽然转身,她蓦地吓了一跳,双肩往上一颤。
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沈、沈姐……”
“啪”
沈若华冷着脸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
嬷嬷知道要挨巴掌,也没太过吃惊,回过神来便打算认错,却别想到劈头又是几巴掌。
围观的下人暗暗在心里叫好,解气的捏紧了拳头。
那嬷嬷被扇到在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里的委屈也席卷而上,坐在地上捂着脸哭道:“沈姐打奴婢奴婢认了,方才是奴婢不好,因为孙少爷哭闹几下,奴婢就骂了他,但、但奴婢也就骂了两句,还是情有可原,姐打一下就罢了,为何还得理不饶人呢!”
沈若华居高临夏睥睨着她,语气凉薄:“你在我沈府,欺压我沈府的孙少爷,当众打骂,两巴掌都是轻饶了你!,你主子现在人在何处!”
“奴婢打少爷,那是因为奴婢听家乡的人,孩子摔傻了脑子,要常常在伤处继续拍打,这能让孩子慢慢好起来。”
“奴婢知道这是偏方,奴婢了姐一定以为奴婢是胡狡辩,但、但奴婢自己问心无愧!孙少爷是沈府的少爷,难道就不是我们万家的孙少爷了吗?奴婢好歹是万夫饶奴婢,姐这样责骂奴婢,可有将万夫人看在眼里!”
沈若华嘴角扬了扬,瞳孔漫上一层深谙:“你倒是伶牙俐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