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月,她们三人再次接近了苍山的一处边界,站在脚下的山头上,可以看到远处天边有一道长长的城墙立于水中,玉璇终于不再拿着那个四方仪对着天空了。
“那是中周国边境良越。”玉璇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中周国是水城吗?好美啊!”雪娘在二人不远处感叹。
眼前不再是无穷无尽的起伏山峦,中周国的苍山脚下是一片浩渺清波,接天远去,不见尽头。
几座或陡或缓的翠绿山石镶嵌其中,有的像是英挺的男子持剑而立,有的像是妙曼的女子横卧水面,有的似攀行的骆驼,有的似弓背的巨象。
如镜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偶有飞鸟结队远去,便会在这静谧的天水一色间投下排排俏影。
乍然起风,吹碎斜阳,一片金光粼粼,清甜水汽迎面而来,沁人心脾。
“怪不得,中周国的护国仙派叫漓水缥缈呢。”烈阳看着眼前美景,呆呆赞叹道。
“哼,这确实是漓水,可缥缈派可不在这里。”玉璇嗤笑一声。
“中周国内也有很多水吗?”雪娘好奇。
“中周国只是边境水多,漓水已是母河,只是缥缈派仙迹难寻,并不在漓水河沿岸。”玉璇又是一声叹息。
没成想,自己苦行两个月,竟然走到了中周国。
苍山脚下,各国均有常年驻军的边境城邦守护。但那中周国边境恰好与漓水相接,无法筑城,善于炼器布阵的飘渺派便在此布下护国仙阵,邪魔妖怪皆无法踏入漓水半步,方圆十里也难见一个人影!
来到此地,至少可以远离妖邪骚扰了。
玉璇安慰自己,长长舒了口气。顿了顿,她缓缓从发间摘下一支白玉簪子,对着天空轻轻一吹,一只白玉蝴蝶从簪头破茧而出,缓缓飞向蓝天碧水间。
那是玄英派的信灵,此去为她寻觅仙友报信。
看着那玉蝶远远飞去,玉璇盘腿席地而坐,开始等待。
烈阳没有多问,也随她坐下,雪娘在则坐在更远处。
一连数日,玉璇盘坐在山崖边,静静望着漓水上的朝夕更迭。出生红日刚染红她的双颊,落寞斜阳便又为她的鬓间缀上金光。
每有飞鸟经过,她都会凝目远眺,寻找那白蝶的影子。
烈阳的关切再也得不到回应,他只能远远的望着山崖之颠的少女背影怅然若失。万里碧波倒影红日余晖,在她身侧晕出如梦霞光,湖面清风将她的纱衣乌发吹起又落下,那俏鼻长睫的侧脸更加飘渺如仙,却再没有回头施舍他一眼。
又是一个朝霞初生的清晨。
雪娘从树枝上直起身睁开眼,那枯坐在崖边一远一近的二人便映入眼中,仿佛两块顽石,她已经懒得再凑过去了。
雪娘缓缓走进密林,小心翼翼的回头确认没人跟来后,“咦唔”一声,化出原身,低头塌腰,平伸四爪,狠狠的伸了个懒腰,方才觉得胸中气息舒畅。
此时已是深秋,枯黄树叶在霞光潋滟的清晨中,如万道金光摇曳不已,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在她头顶忙个不停。雪娘眯起虎眼,惬意的极目远眺。
空旷无垠的天空中,巨大红日有一半还沐浴在水中,边上几颗来不及退场的星子,傻傻的眨着眼。
有一颗星子突然闪动,向着她点点靠近。
眨眼的功夫,那星子更近了,变成一个飘动的影子。
雪娘瞪大眼,看着一个愈加清晰的人影,站在一柄凌空的仙剑上向这里飞来!
剑上男子在寂静无垠的天水间广袖飞舞,飘逸如仙。
“师兄!”
雪娘正慨叹仙人们果然风姿优雅时,耳边就听到玉璇的惊声呼叫。
急急赶去,正好赶上那仙人降落在玉璇静坐的山崖上。
相处月余,雪娘本以为玉璇是个不喜言笑的人,此刻却见她又哭又笑的扑入那男子怀中。
玉璇的大师兄仙号玉繁,不似烈阳般阳光健壮,这仙人生的高挑纤瘦,长脸细眉,着一身与玉璇相同的纱衣。
雪娘心道,原来修仙的人都这般瘦弱纤细,所以那清淡薄纱层层叠叠才不见累赘,反而更添仙气。
大师兄面上一笑而过,对怀中女子沉声道:“我不见你归山,便四下查看,却只在南赵国边境找到这个锦囊,若不是玉蝶相报,万算不到你竟身在中周国。”
玉繁张开手掌上躺着一个黄色锦囊,与他腰间坠的一模一样,绣着一对儿麒麟兽。
“我......我只是迷路了。”玉璇啜泣道。
“这位仙友是?”玉繁上下打量了一番兽衣少年,拖长音调,客气问道。
“哦,这位猎人小哥途中帮我杀了一头魔狼。”玉璇不轻不重的将烈阳一笔带过。
“哦?”玉繁细眉一挑,眼露不屑“既是如此,我便代师妹谢过这位小兄弟了!”
说罢,他朝着烈阳优雅的淡淡点了点头。
烈阳不语,向一个木头般矗立在二人边上。
一轮红日终于爬出水面,玉璇也要走了。
她眼中光彩熠熠,在师兄的注视下,一脸天真浪漫的让烈阳伸出手来。
烈阳听话的抬起粗糙的手掌,前几日荆棘刮破的伤口刚刚结痂,狰狞丑陋。
“这是师兄炼的补气金丹,权当谢礼了哦!”
一颗金丹放在手中,熠熠金光更称的他宽阔的手掌粗糙晦暗。
玉璇嫌恶地匆匆别过脸去,烈阳迟迟不敢抬头看她。
人之将走,其言也善。
站在仙剑上的玉璇回身粲然一笑:“还有,你说那东赵国的抱月山四季好景,待我和师兄得空了,定会去看看。”
就是听了这句,烈阳突然如枯木逢春,霎时红了眼眶,骄傲的抬起头,大声说出了那句招来致命祸根的话:“我说的是陪你看,没我陪,那景能美吗!”
玉璇压根不理会烈阳眼底的痛楚,满心着急地想随师兄御剑归去。
而躲在树后的雪娘却看到那剑上的男子猛然回头,仙容骤变,凶如罗刹。
随后,雪娘安静的跟在烈阳身后,离开中周国边境。
一路他都沉默不语,那宽阔的肩膀不再挺拔,往日意气风发的青铜小剑无精打采在他腰间晃荡。
两个月来,雪娘已经习惯了远远隐藏,此刻没了玉璇,她竟然也不知道该跟烈阳说什么。
玉璇走后七日,
烈阳便躺在深秋的枯枝败叶中,一口口吐着鲜血。
惊恐赶来的雪娘只来得及看到天边即将远去的一柄飞剑,剑上空无一人!
“玉璇来了。”烈阳断断续续的说到。
“她为何伤你!”
“是他那醋坛子师兄干的!”烈阳嘴角牵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雪娘掌中金光旋转,急忙覆上烈阳血红的胸口,阵阵暖流注入,哪喷涌不息的鲜血才慢慢止住。
看着少女额上瞬间腾起的细密汗珠,烈阳无所谓道:“我伤的不重,不要担心。倒是玉璇,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后半句,他眼中关切难掩。
“听说他们是来南赵国边境布阵的。”他补充道。
“咱们何时已到了南赵国!”
“呵呵,许是她专程来看我。”
向来自信满满的少年越说越低,语气不再坚定。
“我去找她。”
雪娘瞪大眼看着青白天空,口中狠狠承诺道。
起身便向着仙剑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