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终是到了江南省江宁府,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乾隆命六王爷弘曕亲自前来督办江宁府事宜。
从前和亲王弘昼就来到了这上任,如今的六王爷,是完完全全接过了弘昼手中的担子。
弘曕早早安排了府邸令乾隆等人居住,是座好宅子,位于城中,秦淮河畔。
昔年和亲王上任江宁府的时候,就是居住在这里的。
皇后由玉琈搀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到这宅子富丽堂皇,便暗自叹口气道
“太过奢靡,并非好兆头呀”
皇后的贴身宫女玉琈,这也算是第一次随着御驾出门儿,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是先后薨逝,娴妃产在德州水路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外头的风景,如今第一次出宫来,看了看眼前的宅子,富丽堂皇,忍不住惊讶的哇了一声。
乾隆帝却已经执了她的手道
“乱想什么呢”
皇后摇摇头随着乾隆帝走进去,园内廊腰缦回,只听得玉琈在身后的惊叹
“这园子好漂亮,和咱们宫中的御花园也差不多了”
皇后听到这样荒唐的话只觉得眉心一跳,连忙抬头看了看乾隆帝,后者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有暗涌。
玉琈也发觉了自己失言,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哀声叹了口气,怪只怪自己一出门儿什么都忘了,连规矩也记不得了。
六王爷弘曕早已携人在此侯驾,见乾隆帝等人走近,连忙跪下行了大礼道
“臣弟恭迎圣驾”
乾隆帝站定了身子才缓缓的笑着开口道
“平身罢,在外便不必这样多的虚礼了”
六王爷便站起身来,瞧见站在乾隆帝身后的皇后,眉目温婉柔软,仿佛秦淮河里头的一池秋水,便笑嘻嘻的对着皇后弯腰行礼
“臣弟见过皇嫂”
二人是自相识的情分,弘曕与乾隆帝年岁相差较大,乾隆帝初初登基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的年纪,这么多年,皇后待他也是如同亲弟弟一般看待的。
便笑了笑看向他道
“王爷免礼”
玉琈和吴书来便也在身后向着弘曕问了礼
“奴才见过六王爷”
六王爷点零头,目光落在皇后的身上,调皮的笑了笑道
“数日不见,皇嫂气色倒是更好了,瞧着像是仙子下凡”
皇后在圆明园产的事情,弘曕是有所耳闻的,朝中上了折子参和卓氏一本,弘曕也是随着和亲王一同去上了折子的,如今得见皇后身子康复,心中也欢喜,一张嘴甜的像抹了蜜糖一样。
皇后站在乾隆帝的身后,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脸颊上荡开了两个酒窝
“六王爷这张嘴,还和从前一样”
乾隆帝闻言便也轻轻笑了起来,只是皇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琈方才那句话的缘故,乾隆帝的笑声也不如往日爽朗。
六王爷见时候不早,急忙弯身道
“皇兄里面请”
乾隆帝轻轻颔首,便牵了皇后的手进了内厅,等到一行人坐定,有伺候的仆人及时地奉上来茶水。
乾隆帝端起来茶盏,忍不住开口夸赞道
“弘曕啊,你这宅子倒是不错,比之京城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六王爷弘曕聪慧的很,他听明白了乾隆帝的意思,便也端起一盏茶笑道
“皇兄盛赞了,这是鄂容安从前的宅子,他被皇兄治罪后,皇兄命尹继善重回两江总督,这宅子就空了下来,五哥也来察看过,后来臣弟实在不忍暴殄物,便命人整修了这宅子”
鄂容安被乾隆帝治了罪后,乾隆帝命令弘昼前来查办两江之事,弘昼曾命人整修过这样的宅子,打算在江南住下一阵子,后来这宅子还没完全整修好的时候,乾隆帝便又提拔了伊继善,和亲王不得不赶回了京都城,这宅子空落了下来,六王爷接替了两江一点事情后,便在原来的基础上整顿了些,才有了如今这般富丽堂皇。
乾隆帝这才朗然的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
皇后见乾隆帝的神色柔软,心中悬挂着的一颗大石头便也放了下来,她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这宅子虽好,到底是缺个主人,弘曕年纪也不了,你额娘可是三番两次的命我给你寻个好福晋!”
此话一出,乾隆帝也赞许的点零头道
“皇后的是,弘昼膝下都已经儿女双全,如今又娶了个侧福晋,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六王爷弘曕面色为难,他掰了掰手中的折扇,尴尬的笑了笑道
“皇兄皇嫂,怎么想起来过问我的事,我不缺女人,只是不愿意娶个福晋回家供着,人也束缚了许多”
他一边着,一边拿眼睛偷偷的瞄着乾隆帝。
乾隆帝面色尴尬,弘曕这样的话,便是在搬弄自己供着皇后了,他举起来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咳道
“你,这不是娶不娶福晋的事,你年纪不了,如今膝下却还没有子嗣,王府这一支,你打算就此绝后么?”
自的时候起,乾隆帝便十分疼爱这个幼弟,他比自己的长子还要些,自己待他,也是关心的。
六王爷倒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脑袋道
“我本就是要自请皇兄收回爵位的!”
乾隆帝被他一句话堵的不出话来,拿起手中的折扇就向他砸了过去。
“你!”
皇后坐在一旁也吓到了,急忙开口道
“王爷笑了罢,太妃盼着你成亲已久,快莫要再这些了!”
言罢瞧见六王爷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皇后对着他皱了皱眉头,示意不必再下去了。
弘曕独身二三十年,不是没有碰过女子的那般,而是他穿梭烟花柳巷,这在京都城里,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如今在江南之地,更是恋上了一个女子,名唤徐月娘,是杭州邵春楼里头最厉害的花魁。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怎么敢真正的告知乾隆帝,从前的嘉平郡王,不就是因为非要赎身一位妓女,便被朝臣参了一本,后来爵位没保住,那妓女也弃他而去了。
瞧着皇后在一旁为自己打着圆场,六王爷也怕乾隆帝真的生气起来,便笑吟吟道
“臣弟笑的,皇兄别动怒,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才是!”
乾隆帝听到他这样,紧紧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若是如此顽劣,朕与皇后,日后都不再管你的破事儿”
六王爷只能赔笑道
“皇兄别生气了,臣弟还有事要禀告呢,请皇兄移步书房罢”
言罢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皇后,笑嘻嘻道
“今日奔波劳碌,还请皇嫂早些歇息罢”
乾隆帝便也站起身子,嘱咐了一旁站着的玉琈道
“既然如此,玉琈,陪皇后去歇息罢”
言罢乾隆帝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抬起脚步来朝外头走去,弘曕急忙也跟了上去,还对皇后拱了拱手道
“皇嫂,我就先告退了!”
皇后脸上挂着笑意,颔首道
“快去罢……”
瞧着二饶身影都出令内去,皇后心中百转千回,她实在看不透乾隆帝,太多太多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他是真的疑心太重还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兄弟。
玉琈上前一步,乖巧的扶着皇后的胳膊道
“皇后娘娘,奴婢扶您去休息罢!”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臂道
“虽在宅院内,也不要这样称呼”
玉琈便恭敬的点零头道
“是,夫人”
玉琈搀扶着皇后出了内厅,后头就是长长的一条走廊,直到尽头,一路上都开满了金贵的秋菊,还有秋海棠花,将这院子点缀的十分热闹。
实在难以想象,弘曕那样粗糙的一个男子,居然也能有这些闲情逸趣来拾掇花花草草。
玉琈指着不远处的池塘笑道
“您看这园子多好看,我从不知道宫外也有这样富贵的好地方”
皇后想起她刚刚冒冒失失的话,急忙停下了脚步,轻轻拉住她的手道
“玉琈,方才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在老爷面前提起!”
玉琈也想起来自己方才失言的事情,脸庞微微的红了红,她点零头道
“奴婢失言了,主子恕罪!”
皇后目光看向这园子里的名贵花草,语重心长道
“你不相干的一句话,就可能为人招来杀身之祸,伴君如伴虎,眼里头瞧到的事儿啊,未必就是真的”
人人眼中都瞧着乾隆帝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皇后心里明白他在忌讳什么,他最是个这样疑心敏感的人,他心里头,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弘曕和弘昼的。
玉琈似懂非懂的点零头道
“是,奴婢明白”
皇后也怕这样话伤了她玩闹的心思,便又调笑了一句道
“你从前在宫中是个最谨慎的人,怎么如今一出来什么忌讳都没了?”
玉琈在宫中,虽然话不中听,为难过宫女,可到底心底善良,又伺候皇后多年,耳聪目明的,虽然有时候心直口快,可她心里头明白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如今到了宫外头,可真真是露出来本性了。
玉琈无奈的笑了笑道
“奴婢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用了,您在宫中和外头,也不像是一个人呀!”
皇后在宫中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冰冷的,凤冠带在她的头上,有的只是端庄大气,华贵明亮,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看着令人舒心,像是江南水乡的一抹睡莲一样温柔。
皇后今日也乏了一了,见她这样打趣自己,忍不住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道
“真是给你些脸面了,连我也敢打趣!”
玉琈低下头去笑了笑道
“奴婢知错了”
主仆二人笑笑,便也顺着长廊走远了些,玉琈伺候皇后回到了房间里头,宽敞明亮,窗明几净,还挂着淡紫色的绸幔,怎么瞧,也不像是六王爷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布置出来的宅子。
玉琈见此也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她转身冲着宅院里头伺候的奴才开口问道
“你们这宅子里头,可还住着什么别的人?”
婢女也是第一次得见皇后,吓得几乎不敢话了,六王爷,是曾经带回来过一个女子过夜,可这样的事情,六王爷再三嘱咐过不许乱的,她便摇了摇头道
“回姐姐的话,只有王爷一个人住!”
玉琈了然的点零头,便也进了屋子里头去伺候皇后了。
皇后今日也疲乏了一整日,等到玉琈稍稍收拾了后,她便也窝在了软榻上歇息。
书房
乾隆帝手握着六王爷弘曕弹劾魏松的折子,六王爷恭恭敬敬的站着,双目肃然,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模样。
乾隆帝看罢手中的折子,缓缓的放置桌案上。
书房里头静谧的很,沉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乾隆帝慢慢的站起身来,背过手去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
六王爷弘曕见他这般,拱手道
“魏松自从鄂容安在任时期便勾结他,中饱私囊,开办盐矿,买卖私盐,事发之后,皇兄却只贬了鄂容安一饶职位”
乾隆帝看了看站在下头的弘曕,还是无法相信魏松到底是个这样的人,便开口道
“魏松为人正直,朕赏赐他的东西他都赈济灾民,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来”
六王爷弘曕见他字字句句还是包庇着魏氏,便从袖筒内掏出两封信件来
“这是鄂容安写的供词,皇兄不信?这里还有现任两江总督尹继善亲笔信”
乾隆帝接过仔细看了看,恼怒的大手一拍桌子。
六王爷弘曕从容不迫道
“魏松是令贵妃的堂弟,他仗着自己叔父管理内务府事务,堂姐为妃,在京城自然不敢做什么,可到了两广富庶之地,便胡作非为,桩桩件件,损害我皇家脸面”
弘曕与这魏松本是并无什么过节的,魏松虽然做的过分,可弘曕也不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瞧不惯魏氏一族鸡犬升的做派罢了,偏偏弘昼想着为皇后出口恶气,处处找魏松的茬,这魏松呢,也是自己个儿往枪口上头撞。
前些日子在邵春楼里头,居然敢调戏了徐月娘,杭州一带,大都晓得徐月娘如今卖艺不卖身,是被金主儿给包下来的,可魏松不服气,财大气粗的非要为难徐月娘,幸而后来没有惹出什么差错来,若是不然,六王爷弘曕可就不仅仅是上折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