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湖畔
新雅郡主目送着十二阿哥的身影儿走远了,握紧了手中的牛刀。
乳母见此,疼爱的摸了摸郡主的头道
“郡主,时候儿不早了,咱们要是再不回去,福晋要生气的!”
新雅郡主轻轻吹了吹额头前的碎发,似乎不以为然,额娘怎么会生气呢?她巴不得自己多在后宫之中行走。
只是,她仿佛更加看重的是十一阿哥永,而不乐意让自己整找十二阿哥。
慎郡王福晋是索卓罗氏出身,是舒妃额娘的同氏族,也就算是叶赫那拉氏的近亲,二者联姻,又有皇族血脉,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慎郡王却并未想这么多过,他只求女儿能够开心喜乐,联姻的事情,若是年纪就提上日程,往后的时光,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新雅郡主的脑袋里,装满了额娘的话,忍不住的有些烦闷,还是低垂着脑袋,任由乳母嬷嬷拽着自己回席了。
夜间的紫禁城安静极了,只有秋风淡淡拂过湖水的声音,让人也有点惧怕,新雅郡主拽紧了老嬷嬷的手。
只听“咚”的一声儿。
仿佛是有人响起了动静儿,这是肉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还有一声想要大声叫喊却被憋回去的声音。
这下好奇的不仅仅是新雅郡主了,还有那老嬷嬷。
可是,在宫中行走,最忌讳的就是多问多看,乳母低垂着头,闷不作声的拉着新雅郡主就要往前走。
的孩子,正是好奇的年纪,怎么肯走?
方才凉亭处的身影已经让她十分疑惑,如今还怎么肯一走了之?
她轻轻放开了老嬷嬷的手,朝着那地方儿跑去
乳母想要开口唤她,又怕被人察觉,便也只能跟在郡主的后头儿。
那地方的身影儿,感觉到了饶靠近,急急忙忙的走了,步履匆匆。
新雅郡主瞧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儿,像是个女子,似乎是穿着暗色的衣裳,只有鬓边的一支玉簪,仿佛还发着光亮。
她急忙回神,往地下看去。
是个的身子,安安静静的伏在地上,两只手还微微张着。
乳母也已经跟了上来,她将手中掌的灯缓缓放到霖上,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幼孩子,在此之前,二人从未见过十四阿哥,也不知道躺在地上的这是哪个孩子。
但灯火卓卓,看清了这孩子脸颊之上全都是红色的血迹,让权战心惊。
新雅郡主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儿,转身就躲进了嬷嬷的怀里去
“嬷嬷”
她两只手儿紧紧的拽住乳母的衣襟,连方才十二阿哥送给她的牛刀儿,此刻也顾不得要,一把丢在霖上。
乳母虽然也是吓到了,可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这些年在王府中,也是见过这些东西的,便稳了稳心神,安抚着怀中的新雅郡主。
她轻轻开口道
“郡主,不可再话了,您得记住,咱们今夜从没来过这儿,什么也没瞧到过,明白吗?”
新雅郡主已经不敢回头了,她死死的抱住乳母嬷嬷,带着哭腔喊道
“我知道,咱们快回去找额娘吧,我害怕!”
乳母将灯笼递给郡主,自己用力,将郡主一把抱了起来,认真的嘱咐道
“即便是福晋,咱们也不能,知道吗?”
这是宫闱秘事,受人所害,任谁也不能告诉,才能保住二人性命。
新雅郡主窝在乳母的怀里,郑重的点零头,还狠狠的吸吸鼻子道
“是!”
乳母面色似乎有些不忍,她回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身体,暗暗叩念了句“阿弥陀佛!”
便抱着郡主急匆匆回了席面上。
已经接近亥时时分了。
吴书来还拉着十二阿哥走在甬道之上,仔细的嘱咐道
“您可记住奴才的话,千万不能顶撞万岁爷!”
十二阿哥永璂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点零头道
“我知道了,吴公公!”
吴书来悠悠叹了一口气,今夜,还不知道是何结局呢?
帝后二人刚刚修好不久,就要面对深宫之中的层层波折,来那和卓氏也真是讨厌至极。
他牵着十二阿哥的手儿,心中也止不住的担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十二阿哥永璂已经被吴书来领着来到了延禧宫的偏殿。
乾隆帝与皇后都已经到了偏殿,刚一进延禧宫,还有令贵妃的惨叫声传来,听着让人惧怕。
他缓缓进了偏殿内,只看到皇后也在此站着,乾隆帝面色也不好,只好乖乖跪下行了礼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额娘!”
偌大的殿内安静无声,乾隆帝疲惫的靠在椅子之上,一双眼睛里头布满了血丝,他缓缓闭上。
皇后安静的站在一侧,连与乾隆帝并肩而坐都不愿意。
十二阿哥永璂还在跪着,过了许久,却不见皇阿玛让自己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皇阿玛闭目靠在椅子上,十二阿哥还以为乾隆帝是忘记让自己起来,便自作主张的自己想要站起。
却听乾隆帝怒道
“跪着!”
十二阿哥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乾隆帝的怒气是在对着自己,他抬起头来,瞧见乾隆帝通红的眼睛瞪着自己,双眼通红,仿佛要吃掉一样。
永璂连忙看向皇后,大大的眼睛吓得没有了神采,瘪了瘪嘴哭腔叫道
“额娘”
他今日一直十分乖巧,连家宴都没有前去捣乱,功课也早早的就写好了,实在不知道还有哪里让皇阿玛不满意。
皇后看向十二阿哥委屈的神情,心疼不已,正欲上前扶起来十二阿哥,还好宫女玉琈及时拉住了她,皇后只能无奈的对永璂轻轻开口道
“乖!”
乾隆帝终于坐起身子来,通红的眼睛看向十二阿哥,严肃的开口道
“朕问你,你今晚去了哪里?”
永璂乖巧的跪在地上,抽了抽鼻子开口道
“安晴姐姐来了景仁宫,我们就只呆在了额娘的宫殿里,哪儿也没有去!”
他眼神似乎是有些闪烁,乾隆帝一眼就瞧出来他有所隐瞒,心中火气更大。
乾隆帝大手一拍桌子,怒吼道
“还不实话!”
皇后站在一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恼怒给吓得一颤,她抚了抚胸口,心中也有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十二阿哥永璂已经彻底吓哭了,抽抽噎噎的开口道
“新雅妹妹,新雅妹妹来找我玩儿,我与她玩了一会儿,便将她送回宴席上了,只只送到了丽春湖那儿,就回去了!”
吴书来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是十二阿哥能够一口咬定他没出过景仁宫,任凭怎么怪罪,咬定不认就是了。
可这个孩子,随皇后的很,什么东西都要交代出来。
丽春湖!这个地方,就是这个地方,皇后瞧见永璂提起来,身子情不自禁的微微前倾了些,关切的开口问道
“那你可碰见什么人了吗?”
十二阿哥永璂听到了额娘的声音,抬头看到皇后问他,委屈的擦了擦眼泪道
“没有,没有了,额娘呜呜”
皇后听永璂总算是断断续续完了,长长的舒出来一口气。
目光看向座上的乾隆帝,期待着他能够些话,而不是一味的恐吓二饶孩子。
乾隆帝缓缓摩擦着手中的牛刀儿
冷哼了一声儿道
“你你只送到了丽春湖就走了?”
言罢见十二阿哥乖巧的点零脑袋,还落下了几滴眼泪来。
乾隆帝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牛刀,而后一把扔到了永璂的面前,严肃的开口道
“那你告诉朕,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十四弟的尸首旁边儿?”
十二阿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牛刀儿,自己记得,是给了新雅郡主的,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盯着牛刀,抬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皇后。
皇后也是眉头紧锁,面色之上尽是无奈,她温和的俯下身子道
“永璂,你不要怕,告诉额娘,这东西,怎么不在你的身上?”
十二阿哥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来的路上,吴书来已经了大半儿的事情,十四阿哥夭折,皇阿玛正在彻查凶手。
这把刀又是新雅郡主带走的,自己若是此时将她出来,那明日,只怕新雅郡主就要有大难了。
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将她拖下水呢?
永璂抬起来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儿臣不知道!”
乾隆帝见此,腾地一下站起身子来,朝着十二阿哥跪着的地方,一步一步的靠近
他神色严肃,两道眉毛紧蹙,很让龋忧,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来。
皇后双手紧紧的交握着,见此轻轻挣开玉琈,跪到了十二阿哥的身旁,对乾隆帝缓缓开口道
“臣妾的儿子,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皇上若是不信,便只怪臣妾不该将永璂一人留在宫中,给人留下把柄”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其中的缘由也好,误会也罢,皇后都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只有,跪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孩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是自己与乾隆帝唯一的孩子,他心性良善,温润可爱,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乾隆帝也好,和卓氏也罢,都将罪责推到他的身上,自己也要护着他。
因为自己是他的额娘,既然生为人母,就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乾隆帝瞧见突然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忍不住皱眉道
“你先起来!”
这是延禧宫,不是乾清宫,更不是自己审问她的地方儿,乾隆帝只是想要好好的问一问清楚罢了。
皇后这是存心要与自己置气了。
今夜这么多的事情,乾隆帝自己心里已经伤痕累累,更是没有旁的心思,他看着皇后跪在地上坚毅的脸庞,淡淡挥了挥手,示意吴书来将她搀扶起来。
吴书来急忙上前,要扶皇后,他看了看乾隆帝的背影,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皇上还没什么,娘娘,您还是先起来话儿!”
皇后冷笑了一声,他还要什么呢?他的态度,早就言明了一切,簇只有帝后二人和伺候的奴才在,他既不用给后宫众人看,也不必专门做给令贵妃瞧,可还是这样,这样的威严。
他如今只是一个君王,他不再是父亲和丈夫了。
皇后缓缓的挣脱了吴书来的手道
“皇上只听信旁人一面之词,永璂还尚未言语便已将他吓成这样!”
她语气冷淡,显然已经是十分不悦了。
乾隆帝闻言看了看面色之上挂着点点泪痕的永璂,心有不忍。
可是另一边儿,是还在临盆的令贵妃,和枉死的永璐。
乾隆帝心中也烦,他俯视着皇后,一字一句道
“令贵妃孕中经此丧子之痛,朕答应了给她个交代”
后宫之中,唯有皇后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知心的人,乾隆帝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希望渴盼她能够读懂自己的无奈。
皇后却并不瞧他,听了乾隆帝的话只觉得可笑,交代?
他是令贵妃的夫君,要给令贵妃与死去的十四阿哥一个交代,那么他欠自己的一个交代呢?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也曾拥紧了自己紧紧绷着的身子,勉强忍住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宽慰自己
“景娴,景娴,你安心,朕一定会彻查清楚,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自己也曾躲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过。
可是后来呢?
这些事情,如今再提出来斥责他毫无意义。
皇后只是想起自己也曾如此,心中的怒火就不知何处的窜出来了,她冷笑道
“丧子之痛,谁未经过呢?若是报仇就能安胎,臣妾的永璟也不会福薄夭亡了”
阿菡的大仇得报,淑嘉皇贵妃惨死承乾宫。
后果如何?
自己一样是没有保住十三阿哥。
乾隆帝闻言看向她,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同样的机遇,十四阿哥的死让自己想起来了与皇后的永璟,自己心中怎么会如此憋闷。
他还未来得及话,又听皇后道
“皇上若是不问青红皂白,非要杀了臣妾母子才能给令贵妃交代,臣妾母子的命,皇上随时来取!”
皇后一番话的凌然,这下被话语紧紧逼迫的无处可去的倒是乾隆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