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琈低下头去,似乎很是为难,她顿了顿道
“娘娘皇上已经派了人把守此处,奴婢和您如今根本出不去!”
玉琈也未曾想到会是个这样的局面,她本以为,乾隆帝一个人留在延禧宫中,能够细细思量,却不想,事情还未曾查清楚,倒是先将皇后娘娘给圈禁起来了。
若是出去,只怕万人耻笑。
堂堂一国的皇后,居然被圈禁在三尺佛堂之中,如同被幽禁的牢犯一般。
还好早早的将十二阿哥给送回了宫中,若是不然,如今这副阵仗,怕是要吓坏他了。
皇后只觉得浑身瘫软,她无力的坐到蒲团上,手中的佛珠也疲惫的扔在霖上,玉琈急忙扶住她,担忧的开口安慰道
“娘娘,主子,您可一定要稳住心神!”
这个时候,皇后若是也倒下了,景仁宫,可就真的一夕之间不复从前了。
皇后失神极了,她脑中百转千回,自己已经早早的将多种后果想清楚了,却唯独没有料到乾隆帝这样做。
玉琈贴近了皇后,只听她絮絮道
“这是什么?这是何意啊!”
玉琈觉察到皇后泪眼盈盈看向自己,只无奈的低垂下头去。
她紧紧握着皇后的手,只觉得冰凉。
千言万语,也不出来了。
她心中明了乾隆帝的所作所为,只觉内心疲累。
皇后将方才永璂送回宫内歇息,如今怕是也要严格看守,乾隆帝的意思,是不相信她母子二人,明日逐一审问,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皇后是出不去佛堂的。
她便也轻轻的挥了挥手,让玉琈出去伺候。
玉琈担忧的看着皇后的神色,还是不放心的开口道
“奴婢就在外头,娘娘有何吩咐,可一定要记得叫奴才!”
皇后低垂着头,耳畔的东珠耳环熠熠生辉,她轻轻颔首,默然不语。
玉琈无奈的低声叹了口气,便也轻轻站起身子来,缓缓的出令门。
皇后万念俱灰,容嫔和卓氏若是存心栽赃,必然步步精细,不会这么轻易的露出来破绽,永璂才足十岁,还是个孩子的年纪,他能懂的什么?
自己不在宫中这一年,也不见生出什么乱子来,唯独自己刚刚回宫,就这样的事情涌上来,绝不是冲着永璂这个孩子,而是冲着自己。
这才是最让自己惧怕的地方儿,容嫔和卓氏入宫时日不长,她能有什么算计呢?
她背后依靠的,可是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啊!
这样的陷害,若是真的与皇太后有关系,那才是真正让人心寒的地方。
皇后看着面前的烛火渐渐暗下去,手握成拳,狠狠向地上砸去。
如今的自己,像是牢笼里头苦苦挣扎的困兽一般,唯一能够指望的乾隆帝,却是最先将自己圈禁起来的人。
窗外似乎有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的声音,深秋时节的雨水,听的让人心生凄凉之福
和亲王府
暖灯一盏,映照在侧福晋的脸庞上,她看着对面坐着的和亲王弘昼,轻轻的将茶盏放下道
“王爷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晚?家宴如何!”
弘昼这才回过神来,他轻轻的接过茶盏,无奈的笑了笑道
“宫中有些事耽搁了!”
言罢缓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觉得今日夜里提心吊胆的心思稍稍平复下来了些。
弘昼瞧见殿内伺候的人也不多,便轻轻压低了声音道
“令贵妃的十四阿哥,今夜意外夭亡了,万岁爷悲痛欲绝,令贵妃受惊早产,如今宫中,是乱成一锅粥了。”
他言罢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到桌案之上。
侧福晋粟玉是个乖巧懂事的人,虽然知道宫中规矩繁杂,却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大难,她震惊的张了张嘴巴,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好好的家宴,怎么就?”
和亲王弘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好好地家宴,为何总是有那种无名之辈在暗处为非作歹,危害幼儿。
稚子无辜的道理,人人都懂的,偏偏宫中的那些人精不明白。
弘昼想起今日夜里的事情,恼怒的攥紧了拳头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宫中形态如何!只是觉得,此事乃是人所谋,似乎是冲着永璂去的!”
自从二人成婚之后,十二阿哥永璂时常往和亲王府来,的孩子彬彬有礼,侧福晋粟玉也是十分喜爱,再加上自己毕竟知道王爷与皇后娘娘过去的事情,从这个孩子身上,也能够看出来皇后的身影儿。
温润大方,知书识礼,这应当也是皇后身上良好的品德吧!
她缓缓开口宽慰道
“王爷不必忧心,皇后娘娘已经回宫,十二阿哥有人庇护,不会受委屈的!”
侧福晋看着弘昼紧紧皱着的眉头,展开了一个宽慰的笑容,仿佛能够融化窗外的寒风秋雨。
和亲王弘昼抬起头来,在这样温润的眼睛之中,竟然有些羞愧难当了起来,眼前的这个才是自己如今的侧福晋,身怀有孕,自己今日答应了她早归,结果到了这个时辰才回府,如今还在她的面前公然着自己对皇后母子的担忧,情何以堪呢?
弘昼无奈的扯起嘴角笑了笑道
“无妨!时候晚了,你有孕,早些去歇着吧!”
侧福晋瞧出来他有心事,知道他心中还对宫中有所挂牵,自己也不好意思当面儿点破他,便只能站起身来福了福道
“那王爷也早些歇息吧,妾身告退!”
和亲王弘昼默然的颔首。
偌大的书房之内又只剩下了和亲王一个人,他转过身来,听着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心中烦闷不已,便也取出来了桌案上的酒,轻轻斟上一杯
静安堂
四更已过,外边的雨渐渐了,皇后却毫无困意,她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佛像,只听得窗子有异动。
皇后强撑着站起身来,觉得双膝酸软,扶着桌子走到窗前想关上,却见窗外似乎有人想要爬进来,皇后没认出来人,险些叫出声来,却听她道
“皇后娘娘,是我!”
来人正是皇后一心想要去见的人,和硕和婉公主。
皇后看了看左右无人,一把将她拉了进来,见她浑身湿透,连忙取了身上的手帕来轻轻为她擦干,又怕门外的守卫察觉,只压低了声音道
“这样的时候,你怎么来了这里?”
和婉公主气喘吁吁道
“这里侍卫好多,我来了好久了,才寻到地方儿爬进来”
乾隆帝身旁的侍卫真不是胡乱的,和婉公主子时的时候就偷偷溜了出来,到如今才能够趁着侍卫打盹儿,急匆匆溜了进来,还是从窗户里进来的,实在狼狈至极。
皇后看向和婉公主,遍寻了这佛堂之内,才缓缓点亮了离二人最近的一个烛火,偌大的殿内这才光亮了许多,她无奈的开口道
“这里简陋的很,也没有火来给你去去寒!”
安晴是和硕公主,自养在皇太后的身旁,知书识礼,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后也是从未想到。
却不想她毫不在意,匆匆摆了摆手道
“不打紧,从前跟着皇祖母在五台山,冬日里比这还冷的日子都捱过!”
皇后轻轻抿了抿嘴巴,将手轻轻包裹住安晴冰凉的手,看向她道
“今日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公主冒雨前来,定是有话要对我吧?”
这样晚了,安晴是住在皇太后宫中的,定不会放她一个人出来,既然如此,定是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出来的,瞒着所有的人。
皇后了解这个孩子,自幼养在皇太后的膝下,行事心谨慎,今日却为了自己这样贸然,不论她来如何,皇后心中都是感激这个孩子的,她和她的阿玛弘昼一样,都是有心人。
在这宫中,绫罗珠宝容易得,真心却最难得。
只见和婉公主拍了拍皇后的手,安慰的开口道
“我听慈宁宫的宫人,皇额娘被关在了佛堂里,心中挂念,就来看看!”
她顿了顿道
“也是来让皇额娘安心!”
和婉公主已经快要成年,她心中明白宫中的厉害关系,也知道皇祖母与令贵妃娘娘,诚嫔娘娘,还有那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和卓氏,心中究竟谋划着什么。
自己自幼时候被养在皇太后的膝下,就知道明哲保身最为紧要,可是事关皇后,皇后是自疼爱自己的人,十二阿哥永璂又是与自己十分亲近,自己绝不能这样眼睁睁瞧着他和皇后蒙受冤屈。
皇后看向她的神色道
“我只问今日公主可看到什么?永璂在景仁宫和你一起玩闹,出去了多久,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和婉公主摇摇头道
“没有,这个我什么都没看到”
皇后淡淡笑了笑道
“他生性顽皮,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我没有料到的!”
和婉公主瞧见皇后虽然是笑着,可是却十分悲伤,她急忙开口安慰道
“皇后娘娘安心,我自有法子能够证明十二阿哥清白!”
言罢瞧见皇后的目光看向自己,和婉公主又道
“我在景仁宫中,直到晚间才回去的,十二阿哥不过出去了一炷香的时候儿,那还不是今夜十四阿哥出事的时辰!”
皇后闻言半信半疑道
“可?永璂他的东西怎么会在那儿,还有,那时辰可是真的么?”
和婉公主也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情,自己一心帮她脱罪,最担忧的倒是她自己,和婉公主笑了笑道
“皇后娘娘,对不对的,只要安晴出口,就是事实,东西落在那里,也未必就是事实!”
皇后似乎是突然明白过来了和婉公主的意思,她淡淡的扯起来嘴角笑了笑道
“公主明日若是被皇上传召,实话实即可!”
和婉公主茫然的点零头,她今日来此,也不是什么自己的主意,而是恰好碰到了出宫去的阿玛弘昼,二人商讨了一会子后,和婉公主才冒险来茨。
皇后却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何况弘昼也曾交代了和婉公主不要她出口来。
皇后疼爱的握了握她的手
“安晴,你既然帮我,我须得有一言送你,早日出宫回王府去,任凭皇太后真心疼你也好,假意虚情也罢,你与她多年相伴,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是再在宫中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大好年华,宫中如同淤泥深潭,我贵为皇后,尚且落得如此境遇,他日你又该如何呢?”
和婉公主也着实不知该怎么是好,她觉得皇祖母也变了,从前在五台山上和蔼可亲的皇祖母,一回到宫中,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自己实在是搞不懂,她到底想要些什么?
只是养恩深重,皇太后抚养自己多年,这份恩情还未曾来得及报答,不能这样贸然出宫。
她无奈的抠着手指,皇后看出她的犹豫,不忍道
“安晴,本宫不是逼你,只是多嘴一句罢了,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皇后伸出细嫩的手来,抚了抚和婉公主鬓边垂下来湿漉漉的头发,疼爱的摸了摸。
自己膝下没有公主了,安晴又是自就送进宫的,虽然养在皇太后的膝下,可是并不妨碍自己疼她,这个孩子是弘昼的血脉,自己年轻时候,还曾芥蒂过她的存在,如今想来,也真是幼稚极了。
无论将来如何,绝不能让安晴,为皇太后所用,耽误了一生的好年华,即便在宫中有什么,自己也会护着她的。
不仅仅是为了和亲王弘昼的情谊,更多的是这个孩子本性纯良,让人欣慰。
和婉公主点零头
“多谢皇后娘娘提醒,我我自己心里明白”
皇后欣慰地笑了,她看了看窗外,细雨淅淅,似乎已经终止下来了,和婉公主出来这样长的时候,还不知有没有被人察觉。
皇后缓缓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今夜还劳烦你挂心,你快回去罢!”
和婉公主点零头道
“这里地方阴冷,皇后娘娘心身子,不必担忧永璂!”
皇后抿了抿嘴巴,轻轻颔首。
和婉公主轻轻收拾了衣裳,便又偷摸翻墙离开了。
皇后看向殿内的长明灯,便扶着酸软的膝盖重新跪下。
双手合十,希望菩萨也能够给自己一个清明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