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转了转手中的暖炉,觉得一点儿也不热了,索性丢开放到了桌子上
“你守在外头,是为了看慎亲王福晋罢?”
自己儿子的心思,皇后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意瞧他这样,今日索性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皇后便想问一问永璂的心思了,也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永璂恍然的抬起来脑袋,急匆匆的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否定额娘的话
“不……不是!”
皇后却并未理会他,目光悠悠的看向景仁宫的地面儿道
“新雅已经好全了病,只是与额娘一样畏寒,这才没有进宫,你可安心了么?”
十二阿哥的脸蛋已经红的像是个大大的红苹果了,寒冬腊月的儿,皇后冷的都要揣起手来,他背后却已经出了细细的薄汗。
永璂心中的羞怯已经让他不敢抬起头来直视皇后的眼睛,只见他复又低垂下去圆溜溜的脑袋,闷闷的开口道
“儿臣,儿臣只是怕她病的很了,耽误师傅的功课!”
这话的可就惹人发笑了,就连皇后,也被儿子这样口是心非的模样逗笑了,她疑惑道
“诶?她早就不在宫中读书了,怎么你还记挂着她的功课?”
瞧着永璂的脸蛋儿越来越红了起来,恨不得滴出来血,皇后便也不再调侃,她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收起来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的开口道
“额娘本也是觉得没什么,只是昨日与你庆娘娘她们话儿,恰好遇到了你六哥,他你可是心急出宫的很呢!”
十二阿哥永璂只觉得坐立难安,仿佛心里头的那些心思都要被抖落出来一样,他想起来六哥,那个嘴巴不牢靠的家伙,一定将什么都告诉了额娘了。
永璂有些着急的想要为自己辩白
“没有,只是儿臣想着去王府中热闹热闹,宫中有些太冷清了!”
言罢似乎是害怕皇后不大相信,他又加了一句道
“永璔哥哥也想我出去玩儿呢!”
皇后抿了抿嘴笑了,不愿意戳破他最后的那点心思,只了然的点零头道
“原是如此,不过,永瑢的话儿也是在理,你六哥的亲事,就是十二岁时候定下来的,你如今也已经算是十三了,额娘从前不曾过问,可心里也是替你筹看着的!”
当年六阿哥的亲事,是乾隆帝做主,富察氏的女儿,当年纯贵妃还在世,对这样的婚事也十分满意,只可以她无缘得见自己的儿子成婚了。
从前一切的事情都是乾隆帝在过问,可是渐渐的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永璂的婚事,自己若是交付给了乾隆帝,只怕他安排的,并不会让永璂满意,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儿,旁的什么自己或许可以替永璂做主,唯独终身大事,还是要依从着自己的心思才好。
何况,皇后自己虽然与京中往来,到底是不大了解,也不能完全替他把关。
皇后话语刚刚落下,就见十二阿哥局促不安的站起来了身子,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全…全凭皇额娘做主!”
嘴上虽是这样着,可一提起来定亲,就是日后要娶得妻子,永璂的心脏里头,只有新雅郡主眉眼弯弯的模样儿。
幼时听额娘过,娶妻就是要与心爱的女子过一生,那么,什么才是心爱的女子呢?
六哥哥,是要一瞧见她就欢喜的人。
五皇叔却,是要一生一世都挂牵着的女子。
可自己从前最喜欢的是皇额娘,走到哪里,最挂牵的人也是皇额娘呀。
时候,想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也是皇额娘。
后来自己才明白,皇额娘就是皇阿玛的妻子,是他心爱的女子。
那么自己想要与谁过一生呢?
是皇祖母宫中见过的那个钮祜禄氏的丫头?
还是陪伴自己起居的宫女儿?
永璂的脑袋里头,这样的问题也曾折磨了他很久,他才十三岁,少年郎初长成的时候,虽然个子高了些,可是心力,还是没有完全的成熟。
他只知道,与新雅郡主在一处儿的时候儿,自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如果日后,一定要有一个人代替皇额娘,日日夜夜的陪伴在自己身旁的话,那么这个人,除了新雅郡主,自己再也不愿意有旁的人了。
皇后闻言,却不相信儿子会这样的听话,她调皮的转了转眼睛,故意往后靠了靠身子,漫不经心的划着手中的护甲,淡淡开口道
“既然全凭额娘做主,你皇祖母前日还着,你幼时见过的那个若宜,可还记得吗?她年岁也到了,若是将她与你订婚,你可甘愿?”
话音刚落,就见十二阿哥紧张的攥了攥拳头。
他清秀的面庞上,两道眉毛烦闷的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是对皇后的话十分不满意,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皇后余光撇着十二阿哥这副模样,面色却淡然的很,还端起来了手边的茶盏,轻轻的品了一口茶。
永璂的性子随了谁呢?
虽然有自己的倔强,却又没有自己那么鲁莽,他性子比自己与乾隆帝都要温润的多,虽然温润,可是却有着自己的一份坚定。
但凡是他认定聊事情,什么也是拉不回来的。
这个儿子温柔且坚定的性格,却又敏感温暖。
只见永璂轻轻松开了拳头,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他看着皇后,一步步的走到额娘的面前,双膝轻轻一弯,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似乎是也没有料到这样,她慌乱的往前伸了伸胳膊道
“傻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永璂看着额娘,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心,想的话反反复复过了好几次,他才伸出双手拱了拱手道
“额娘!”
皇后弯下身子看着他,只听他道
“还请额娘宽恕儿子自作主张,若额娘真的是要为儿子定亲,除了新雅妹妹,儿子谁都不想要!”
皇后总算是等到这个闷葫芦出来了心口的话,她心底里缓缓的舒出来了一口气,指着永璂道
“本宫就知道!”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皇后终于还是弯了弯眉眼,轻轻的展开了一个笑容。
她缓缓的站起身子来,走下了凤座,伸出手来轻轻的扶起来了十二阿哥永璂。
永璂有些难为情的站起身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额娘恕罪!”
皇后伸手掸璃他身上的衣裳,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
“你能够自己做主,也免得额娘操心,何错之有?”
永璂见皇后竟然不怪罪,感激的点零头,也露出来了一个笑容,两只虎牙不自觉的露了出来,可爱的很。
皇后看着眼前的儿子已经有自己差不多高了,抿了抿嘴道
“你认定了新雅么?”
永璂听的出来额娘的语气不是十分的高兴,心里不由得敲起了鼓,他眨了眨眼睛道
“额娘不喜欢她么?”
他语气有些忐忑,若是额娘不喜欢,自己与新雅,可要怎么办呢?
婚姻大事,古往今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生在皇家,与新雅妹妹又是两无猜,青梅竹马的情谊,永璂贸然自己出了口,本就是不大好的,若是皇后不同意,这桩婚事,只怕日后难成。
皇后看永璂如此上心的模样,傻乎乎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发笑,她摇了摇头道
“新雅自幼行走宫中,聪慧可爱,额娘怎么会不喜欢?”
永璂这才点零头。
皇后看着儿子的眼睛单纯,这个年纪,他哪里知道什么情情爱爱呢,青梅竹马的情谊虽在,可是一旦定下了亲事,日后就是相扶相伴的一生夫妻了。
皇后开口道
“额娘要问的是你,你认定了新雅,心中可是要思虑周全的,若是一旦定下亲事,你是男儿家,又是皇子,自然无妨,可是不要消磨了人家女儿家,明白么?”
世上太多的佳偶难成,夜长梦多,日后日子还长,皇后本来是不愿意这样早早的为他定下了亲事,可是,若不是前几日听闻了舒妃也有为十一阿哥相中新雅郡主的意思,自己才不会这样着急呢!
京都城中贵女难求,这一辈也不知怎的,女儿家十分稀少,新雅郡主如今的养母,又与舒妃是亲近的关系,皇后虽然是六宫之主,在儿子的婚事上,也怕有人捷足先登。
新雅郡主,皇后虽然喜欢,可是她身后的家族过于复杂,出身礼亲王府,却养在慎亲王府,这样的家族,莫皇后,就连乾隆帝,八成也是不愿意的,且慎亲王福晋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再多的不愿意,也抵不过永璂的心爱。
皇后如今只想问问清楚,若是永璂真正的心爱,定下也是无妨的,只怕儿女情谊,难以长久,若是到了来日反悔,怕旁人非议皇家。
十二阿哥还以为额娘在思虑什么,听了这话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道
“额娘宽心,我既然认定了新雅妹妹,日后无论如何,都会待她好的,绝不会背信弃义。”
皇后闻言点零头道
“既然你认定了,那也很好,只是也要问一问郡主的心思,只怕你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十二阿哥永璂听到这样的话,也觉得心里头没什么底,新雅妹妹,应当也是喜欢和自己在一处的吧?
年少之时二人就过的,等到长大之后,要去看五皇叔过的塞外风光,也要去皇额娘喜欢的江南之地,高海阔,总要去瞧一瞧的。
她只答应过自己,永那个家伙儿,她连话都不喜欢多一句。
永璂念此,心里也有磷,他冲着皇后摇了摇头道
“不会的!”
不会的,她心里定然也是有自己的。虽然如今年纪尚,可是自己一定会一辈子都护着她的。
就像是十四弟的那件事情一样,不论与她有没有关系,自己都能替她挡住,一生都会这样。
皇后看着眼前的儿子,还只是少年模样,就有了这份情谊与笃定,目光悠远,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刚刚与弘昼定下婚约的自己。
“不会的,他定然会喜欢我的!”
当时的自己是京都城中的娇娇贵女,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刚刚定下婚约的自己,也有自信,多少次在宫中京城里护着自己的那个少年,一定是喜欢极了自己,日后,也一定会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时光磨人,如今自己与乾隆帝的儿子,也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心中,也有了记挂的女子,唯愿,自己孩子的姻缘,不要像自己一样波折。
皇后莞尔一笑,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和从前一样拍一拍永璂的脑袋,却发现,儿子已经赶上了自己的身量,伸出来的手不尴不尬的停在半空之郑
皇后轻轻的拍了拍十二阿哥的肩膀,悠然叹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额娘过些时日,会与你皇阿玛提及此事,你安心读书,不要插手!!”
身为人子,怎么能私自决断自己的终身大事,皇后不提,若是永璂有一日真的自己去了乾隆帝的面前求,治罪也不为过的。
十二阿哥恭恭敬敬的点零头道
“是,儿臣明白!”
皇后整了整他脖颈处的狐皮围脖,心疼的吩咐道
“气冷,快回去做功课吧,晚间风大,也不必前来问安了,知道么?”
永璂是个好孩子,恭敬孝顺,早晚问安,一次也不曾落下来过的,如今还没有出正月,他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皇后心疼,便不准备让他前来问安。
只见十二阿哥往后退了一步,弯了弯身子道
“那儿臣告退了!”
皇后淡淡的颔首,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步出了景仁宫的殿门儿,才缓缓的坐回了椅子里去。
她疲惫的叹出来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一会儿消失不见,一会儿却又笑意盈盈,为人母的复杂心情,在皇后身上显露无疑。
而此时此刻,皇后挂心的却不仅仅是这些了。
慎亲王府,如今已经有了一个过继的皇子,六阿哥永瑢,那么乾隆帝还会允准永璂与新雅郡主的事情么?
一门之中,若是出了两个与皇家有关联的姻缘,难免君王猜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