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四，是大成朝嫡公主长乐公主的生辰。

因着此次是长乐公主归朝后的第一个生日又恰逢是一个整岁的缘故，所以举办的格外盛大。（大成朝对于整岁的生辰格外重视。）

在天还没有蒙昧之时，千水云阁里就开始掌灯忙碌了起来。何女使捧着前两天尚服局送来的礼服领着几个婢女进了内室。

“小娘子，醒醒。”

李宪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有些茫然地看向何女使，等过了好一会儿后李宪才带着刚醒的沙哑嗓音问，“姑姑，什么时辰了。”

何女使撩开床帘扶起李宪后柔声回了她的话，“回小娘子，现在已经是卯正时分了。”何女使一边服侍李宪穿衣洗漱一边为她说明今日所该做的事情。

“等您用完早膳后，您要在辰时前到达太常寺，与圣人、郎君一起在百官的见证下祭拜先祖，于先祖面前念祝文并广之天下。然后由礼官领小娘子于花萼相辉楼由小娘子开宴，然后酉时小娘子您要在女官的陪同下到安福门与民同乐撒下泽霖，而后与二更天前回宫。”

李宪听完这繁复的礼程不禁失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辰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

对于李宪这轻慢的态度，何女使皱眉对之说，“小娘子，这不是一个小小的生辰宴那么简单，这是您嫡公主身份的象征，这是您向天地神灵宣告您会担负起身为大成朝嫡公主应有的责任，这是在圣人众多子女中只有您与太子殿下才能享有的待遇。”

李宪沉默了会儿后微微抬眼冲何女使道，“是这样吗？”

何女使握住李宪的双手定定地望着她道，“是的，殿下。您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

太庙，可以说是大成朝最庄严森重的地方了，红墙金瓦的覆盖下是整个大成朝延绵的历史，它见证了大成的各种起起落落。那由千万块白玉石所拼成的场子里站满了形形色色穿着厚重礼服的人。

“小娘子不要紧张，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娘子的。”

李宪微微抬眼看了前方后低垂着眼轻笑着，紧张吗？或许是有的吧！可是这是自己必然所要走的一条路。

“我没事。”李宪如此轻声对何女使说，何女使伸手拭了拭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畔，带着喜极而泣的意味对李宪说，“真好啊！一转眼小娘子已经十岁了，要是娘子也还在该有多好啊！那样她会看着小娘子一年年长大的……”

李宪知道何女使那磕磕绊绊的话语中究竟想要表达的东西，对此她只是一笑，

“会的！她会一直看着我的！”

……

“巍巍宫闱，累台耸翠。

浩浩天恩，受吾荣光。

英英玉立，华章乐姿。

谆谆告诫，佑我大成。

……”

随着礼官的一声声高呼，站立在太庙之下的百官不约而同地齐声合唱出来，在这庄重、严肃的太庙里不断的回响。

而立于太庙之下，百官之前的李意看着身着五重礼服、头戴华冠的李宪内心涌出一阵阵嫉恨，久久不能平息。

那晚王昭仪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又不自觉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了。想到这里，李意不禁咬紧了后牙槽，心中不甘的情绪不断地在翻滚。

为什么？明明她们都是阿爷的女儿不是吗？为什么差别会如此大呢？难道就因为她们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吗？

一个一出生便拟定封号昭告天下，一个则要等到十五及笄之时才能迎来她的封号；一个生辰宴要开太庙、奏先祖，宣之满朝朝野、民间，一个错落十来天却不过是奏明先祖、宴请几人而已。

如此对比，怎能让人甘心？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生辰宴，就连周贵妃也不能为之相媲。”站在李意右侧的李泉心小声感慨了一句。

李意虽知这是无法反驳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而站在李意左边的则是李溶，李意自认为声音已够小，却还是不防被李溶听了去。

原本李溶是不愿插手她与李宪之间的事，只是想着前些天母妃对自己说的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这其中再添一把火。

“这还算好，等到太子殿下及冠礼时你就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盛大了。”李溶的话是这么对李泉心说的，但她的余光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李意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在李意听到自己这话后，那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崩了，阴沉沉的，让人感到一阵心惊。

而夹在她们俩人中间的李绽则是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李宪还不知道在自己的生辰礼的一角上还有一群人在明争暗斗，她任由身侧的宫女搀扶进殿，李宪从入门开始目光就直直地落在站在层层高台上那个有些削瘦的背影。

自李中惜的秋日宴过后，因为荆州一案的缘故，李宪见过李曙的次数寥寥无几。仔细算来他们兄妹俩也有将近月余没有见面了。

到了最后，身侧的宫女松开了手，接下来的路要由李宪一个人走过去了。

只见李宪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前走，在接近祭台之时，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深深叩拜在地，起身再叩拜，三叩拜。

在李宪起身时，李曙上前一步扶着她，眉眼温和地对她说，“宪儿，十岁生辰礼快乐。”

从出门开始一直绷着一张脸的李宪在李曙的祝福语中终于笑了，微微弯起的眉眼显得她格外的娇俏可爱。然后由安庆帝领着李曙、李宪点香敬奉各位历祖历宗，并说出自己对于嫡女李宪的祝福，最后由李宪念祝文祷告结束。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 集地之灵，降甘风雨。 各得其所，庶物群生。 各得其所，靡今靡古。今我长乐，幼学年华。上昭天听，下告历祖。事事体兹，必以身表……”

在李宪的祝文说完的那一刻，站在太庙前两侧的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高呼，

“大成大安！”

“圣人大安！”

“天下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