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抬起来的手一顿,偷眼瞧了一眼默默地坐在那里品茶的皇上。
抿了抿嘴角,轻手轻脚地将密折拿到了手里。
即便是在御前伺候多年,此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
这可是密折呀!是闹着玩儿的吗?
能亲眼看密折的人,除了陛下之外,那就剩下两种人了。
要么是皇上非常信任的人,要么是将死之人。
至于他属于哪一类的,他不敢去想。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
或许上一刻你还和皇上二人谈笑风生,下一刻脑袋便搬家了。
他心翼翼地将密折重新放回了龙案上,中规中矩地站了回去。
皇上用茶盖一下一下地抚着茶汤,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事你怎么看?
“呃”崔元觉得嘴里发苦,他一个做奴才的,这种大事,要他怎么呀?
皇上也不催促,只是一下一下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咳咳!”崔元心知无法糊弄过去,斟酌着道,“陛下英明,您决定在鸣山县建行宫的事情,看来
呃,起到了打草惊蛇的作用。”
他们已经有所行动了。只要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一定会将暗桩和幕后主使一起连根拔起的。
皇上没有话,崔元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
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想将对方一网打尽。
他坐在这个位置已经很无聊了,若是再没有了一个像样的对手,岂不是更无聊。
皇上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手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看着从博山炉里喷洒出来的袅袅轻烟,眼神意会不明。
皇上不话,崔元自然也不敢多嘴的。
一时间养心殿内除了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外,几乎无任何声响。
就在崔元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皇上突然道:“朕记得,前几南边送来了一些珍珠。”
崔元连忙答道:“陛下记得没错。”
“可是分下去了?”
崔元一怔,随即替后宫里的那些妃子鞠了一把同情泪。摇头道:“听内务府那边已经挑拣出来了,还没有分配到各宫。”
女人生对珠宝没有抵抗力。
尤其是宫里的女人们。
皇上只有一个,还要忙于朝政,无法时时待在后宫。
况且,我们这位陛下身体孱弱,谨遵医嘱,是无法呃,大家懂得。
所以,后宫里的女人不想抑郁而终的话,那就必须自己找乐子。
什么做做点心啦,研究研究服饰啦。再无聊便是找个人吵吵架打发打发时间啦
而她们最开心的时刻,那便是年节时,如水般的赏赐了。
这些赏赐中,她们最喜欢的便是各种珠宝。
在这些珠宝当中,她们最喜欢的便是珍珠了。
不仅因为珍珠圆润光滑,更是因为珍珠制品最可以打发时间了。
虽然有内务府的存在,可谁让深宫无聊呢?
果然,皇上面露满意之色,“送去揽月宫吧!”
“是!”同情归同情,可皇上的决定,他可是丝毫不敢违背的。
皇上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亲自过去。”
“奴才遵旨!”崔元躬身答应道。
夕阳的余晖,给整个皇宫都染上了一层瑰丽。
咱们的崔公公身穿绛紫色如意暗纹锦缎大氅,领口处镶着黑色的风毛。
手里抱着拂尘,脸上挂着温和喜饶笑容。
身后跟着一串儿太监们,十二三岁的年纪,手里抱着锦海
宫女和太监们无论官职大,无论在哪个宫里当差,见到崔元时,都毕恭毕敬地闪到路边,问一声,“崔公公好!”
“嗯,忙去吧!”无论是谁,崔公公全都是语气和蔼地跟他们打招呼。
似乎没有御前大总管的架子。
待那些人站起身来后,整齐划一地望向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眼神中或是好奇,或是探究。
崔元笑眯眯地足足在御花园中饶了一圈儿,差点将那些太监们绕哭了。
您老只抱着一拂尘,轻装上阵,丝毫不觉得累。
可知道我们有多惨吗?
当然啦,他们都是学过规矩的人,即便心里怨气冲,面上也不敢丝毫有所表现。
崔元觉得效果达到了,便停在了揽月宫前。
从外表看来,揽月宫和其他的宫殿无异。
不同的时,揽月宫的宫门长年累月都是关着的。
“去叫门吧!”崔元轻声吩咐道。
一个十分机灵的太监跑着跑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揽月宫的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身穿墨绿色锦缎大氅的嬷嬷。
这位嬷嬷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大而明亮。
虽然一把年纪了,可风韵犹存。不难想象出,她年轻时,是何等美貌。
这便是揽月宫的总管,四皇子的乳娘苏嬷嬷。
她笑盈盈地走了出来,矮身福礼,“见过崔公公,让公公久等了。”
崔元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苏嬷嬷言重了!不知嬷嬷一向可好?”
苏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托陛下之福,托殿下之福,老奴很好。”
崔元笑呵呵地道:“殿下前几去给陛下请安时,咱家见殿下气色不错。都是嬷嬷的功劳呀!”
苏嬷嬷充满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今生能伺候在殿下的身边,是老奴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的也是。你我皆是有福气之人呀!”
一个伺候在陛下身边,一个伺候在殿下的身边。
“公公的是。”
两人越聊越投机,似乎忘记了进到揽月宫里。
“苏嬷嬷在跟谁话,?”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四皇子?!
众人一下子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不由得抻着脖子向那道门缝儿看去。
透过门缝儿,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形消瘦,身姿挺拔的人站在那里。
因为他逆光而立,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能看到缂丝大氅的衣角在寒风中不断翻舞着。
“惊扰到殿下,是奴才的不是。”崔公公着对门缝的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