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最开始就是靠贩卖情报起家,虽然现在贩卖情报只是他们众多主营项目的其中之一,但他们的情报系统依旧无人能比肩。可这张情报网实在太过庞大,大到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全面监管,这才使我们这些人有机可趁。山涛,蚍蜉撼树、蚁穴毁堤,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你跟你的手下人必须十年如一日,不得轻举妄动!”萧玉一面翻看奏报,一面气定神闲地说。
“小人一定不负郡主再造之恩!”山涛跪地诚挚道。
“知道我为什么赐名你山涛吗?”萧玉放下奏呈,起了身。
“郡主之所以用竹林七贤中的山涛作为我的新名字,是希望我不要随波逐流、与世沉浮。应该为这个国家尽己之力,方不负余生!”
“山涛少有气量、卓尔不群,早年藏于深山、避世不出,只是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他不惜与嵇康等人绝交,毫不犹豫入世。虽然后世对他褒贬不一,当世很多酸腐之人也骂他背叛。但山涛不畏人言、心智坚决。他在任时,选贤用能,为百姓、为国家做了很多实打实的好事!我早就说过,干你们这一行,善恶黑白、是非对错,只是旁人基于自己所站的立场、利益做出的判断,漫长的时间终究会给出公允的答案,届时,人心自证!你明白吗?”
“明白!”
与此同时,帝都宫中正在举行四年一次的选秀。萧王燧自登基到现在,表面上已经亲政多年,但事实上,凡事若没有他奶奶和吴家外戚点头,他的圣旨就只是一张草稿纸,迟早会被扔进垃圾篓里重写。非但如此,他的后宫,从皇后到美人,只要有品级的,没有几个能跟吴氏外戚脱得了干系。即便有些嫔妃根本就不认识吴家人,但她们在前朝为官的父兄、族人也多半是投在了吴氏门下。
萧王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离掌控、扳倒外戚。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卧薪尝胆。他是太皇太后的真孙子,更要学会在人前装孙子。所以,自从他母后林羽儿被送去寺中削发为尼,他就深埋愤恨,对他皇祖母言听计从。非但如此,他在自己皇后身上也下足了功夫,四五年如一日专宠皇后。等皇后生下皇子,他就立刻下旨册封其为太子,以稳住吴氏外戚之心。
“哼!选秀!”萧王燧打心眼儿冷笑,若非吴家人早就千筛万选过,这些秀女能有机会踏进这个皇宫见着他?萧王燧每次选秀都如骨鲠在喉,那些如花美女在他眼中不过是些红粉骷髅,个个卧底在他枕边,随时有可能败他的江山、夺他的性命,他心里可是门儿清着了。
萧王燧逢场作戏随手指了几个,就开始在王座上打起瞌睡来。那些秀女满怀憧憬,指望自己能一朝选入君王侧,却万万没想到,君王压根儿不拿正眼瞧她们,还鼾声四起了。
“王上日理万机,昨夜批阅奏折至拂晓,众位小主应体谅才是!”大太监张庭易面无表情说了一句。就这么随口一句场面话,让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女,更加仰慕起面前的君王,她们觉得,自己能面见如此勤政贤明的君王,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王燧小憩了片刻,见张庭易并没有打发这些秀女退下,心里有些窝火。但他想到,或许还有太皇太后想让他选的人在列,所以他便强压住内心的厌烦,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今天还有几波未上殿?”
“回王上,还剩最后三组了!”张庭易恭谨回答道。
“那就叫她们一起上来吧,朕一次性都看了!”萧王燧道。
“是!”
片刻之后,三组秀女一起进到殿中。王座之下数丈开外,全是乌泱泱的一众美女。可除了前面一两排,萧王根本连后面的人都看不清。他随手指了几个,正欲起身,却无意瞥见一个站的靠后的秀女,似乎比他还要着急。他人还没走,那个秀女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还有那个!”萧王燧处于恼火,一指远处那位已经转过身的少女,太监随即将入选信物递上,萧王燧看见那女子明显往后一退,还差点摔倒殿前失仪了。
“哼!”萧王燧甩袖走了。
过了几天,萧王燧心绪不佳,晚上翻牌子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位秀女来。于是,他让张庭玉把入选的名册呈上,并问那天他最后指的那名秀女姓甚名谁。
“最后入选的是安平牧!肃亲王萧韫的亲外甥女。”张庭易回答道。
“嗯?”萧王燧皱起眉来,“这么说,还是朕的表妹了?……可朕怎么从未听说,肃亲王府有这样一位表妹?”
“想必太皇太后是知情的,不然此女如何进得了后宫?奴才也只是听说,肃亲王曾有一个私生女流落民间,但佳人福薄命浅,回府不久病逝,留了一个遗孤,就是现在这位入选的安平氏。”
萧王燧将信将疑,等张庭易出去传旨后,他又立刻让心腹太监秘密联络肃亲王府以问明此事。
萧王批阅奏折至深夜,安平牧自然是按流程,早就沐浴完毕躺在龙榻上等他临幸了。萧王燧像往常一样,换好睡衣。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轻易临幸这个女子的。他已经琢磨好,等下怎么挑毛病撵她出去。金线织就的龙纹罗帐撩开,里面躺着一个身子曼妙的少女。她黑发如瀑般温柔倾泻在玉枕之上,睡姿就像一位修行的仙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凡尘气。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已经沉沉睡着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萧王燧在心中说了一句,他倒想要看看,这女子是长得有多惊世绝俗,尽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王燧微微俯身,伸手将安平牧的下巴捏住了,安平牧早已入梦,此刻还当自己在自家闺房里,她手一拂,纤细修长的手指就把萧王燧的手指捉住了。
“燕子,今晚帐中没进蚊子,你快去睡你的吧……”那声音如夜风过松林,更胜山泉入河川,温柔动听至极。
萧王虽未瞧见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但却依旧怦然心动了。他那双见惯伪善的火眼精金看见的,是世上一张至纯至真的面容。
“安平牧!你……放肆!”萧王燧下意识抽回手,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