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迎面就碰到张姐那张咧着一口大板牙微笑的黑黢黢的脸,“林小姐醒了,Abel医生已经走了,他临走时看过,您的烧已经退了,吃点清淡的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哦对了,我煮了粥,您喝一点吧,吃过了东西才能吃药,这也是Abel医生嘱咐的。”
我答应着点了点头,眼睛却不自觉的四下巡视着。张姐好像很快看出了我的意图,她尴尬的笑了笑说到:“先生不在家。”
尴尬的空气忽然凝结,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关于菲拥我只见过一位就是雅西家的Lisa,所以也没什么比较,只是有时候听到周围朋友同事抱怨自己的保姆、小时工,那个时候我觉得Lisa真是完美。可是今天见了这个张姐,我才发现原来在菲佣里面也是人外有人的,张姐的汉语明显要比Lisa好多了,而且更懂得礼节,这些倒也不是什么明显的优势,关键是张姐的厨艺。一碗白米粥给她一熬,完全不同,粘稠适度,绵软柔滑,一股清厉的米香钻进鼻孔,瞬间就逼出了胃里的馋虫。我心急得舀起一勺送进嘴里,这一吃就更惊艳了,入口即化,唇齿间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海鲜的新鲜,鸡肉的香醇。我一口气就吃了三碗,吃完了我就开始后悔了,就在我暗自悔恨的时候,还很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嗝。
张姐满脸堆着笑,看着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好像我是她亲闺女一样,“先生就是最爱喝我熬的粥。”
吃完了饭,我咽下了几颗那个洋医生留下的药片,张姐就钻进厨房里收拾去了。
我无所事事的在客厅里转悠着,看着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我忽然很想看看江羽臣的卧室。于是我凑到了楼梯旁,在那里踌躇着站在楼梯前来回踱步,我只看到张姐伸出头来向这边看了一眼,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我才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
从江家卧室的装修风格很容易找到江羽臣的房间,灰蓝色的棉布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得盖在巨大的双人床上,相比外面豪华的装修,这里就显得朴素的多,不过每一件家具观望过去,精雕细琢中都透着价值不菲。
我走进他的衣帽间,摆放整齐的领带、手表、领结、袖口,我的手指一一划过那些按照色彩顺序挂着的衬衫,在《魅》的这两年每天抱着各式各样的高档服装,光是凭借着手感摸着这些面料,就能判断出这些衬衫的价值不菲,还有那一条条花纹独特的蚕丝领带,我不知道把它们从Hermès的玻璃柜里借出来多少次了。
这一刻我才真切的体会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和疯狂的事,想想以前,我和邱泽在为他买到一张宜家打折的样品床而兴高采烈,我们在三叶草看到最新款的T恤的时候,他总是拉着我的手摇摇头,然后他会把省下来的钱买一杯哈根达斯的冰激凌,小心的端到我面前,好像他捧着的是一颗钻石。
而在这间卧室里,大部分家具是从意大利进口回来的,一柜子的名牌衣服、手表加起来够我买一套房了,江羽臣能云淡风轻的买下六位数字的项链,他随随便便的一辆车一次的保养费就够买下邱泽的那辆自行车,他可是拿着那辆车子驮了我大学四年。
我居然把这样高高在上的江羽臣拿来做邱泽的替身,我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淌了满脸的泪水。
我始终没有在江家看到江羽臣,吃过晚饭老张回来接我回家,看到皮肤晒了一夏天还没有白回来的老张,还有他喘着粗气涨大的鼻孔,我真觉得他跟着张姐是不是一家子的。可是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满心想的都是江羽臣,我很想问老张他在哪里,可是终究没张开嘴,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根本没有知道江羽臣去向的资格。
老张有些急匆匆的替我打开车门,“林小姐,江总让我送您回去,我们快点走吧。”
“张叔,您还有别的事么,这么着急。”老张是个极其沉稳的人,现在这么慌里慌张的一定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借着关心想打听江羽臣的下落。
“我……是,我还有些私人的事情,林小姐我们快走吧。”老张一脸吞吐为难的样子。
“张叔您有什么事啊?”
“我的女儿病了,现在,在医院。”
我一听也着急起来,“那您还送我干什么呀,走,我们去医院。”
“可是林小姐你的病……”
“哎呀,我是感冒,都睡了两天了,早好了。”我的脚刚跨进去,就又缩了回来,“张叔,我开车吧。”
老张看着我愣了一下,“啊?林小姐你可是从来不开车的啊。”
“张叔我不开车并不代表我不会开车,你就相信我吧。”说着我就绕过他坐进了驾驶座的位置,老张自然是不会坐在后边,他关上门,绕过车子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但我把车踩到90迈的时候,老张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林小姐的车技真不错。”
“张叔啊,论车技我不敢说比您强,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论胆子啊您比不过我,女儿为大,至于这罚款您还怕江总付不起么?”想到江羽臣我的心蒙上了一层酸酸的水雾。
到了医院老江死活要把车留给我,老张今天开的车,正是那天我开回去的那辆奔驰,我看着通体锃明瓦亮的银色车身,透过幽暗的玻璃眼前浮现出那日江羽臣样子,不知不觉我的眼眶溢满了泪水。
老张看着我的样子,紧张得说:“林小姐,本来有些事是我不该过问的,可是你和江总,是不是……”老张迟疑林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跟在江总身边,是不缺少那些名媛少妇的约会、献媚,可是江总身边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林小姐还是头一位。我在江家多年,可以说是看着羽臣长大的,从小跟着母亲在商场混,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可是这次我还是头一次见,林小姐我年纪大了,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思想,可是真情流露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他意味伸长得拍了拍我的肩膀,急匆匆的跑进了医院的大门。
两滴巨大的泪珠砸在我的手里的车钥匙上。
真情流露,他真心流露的时候我却吻着他的嘴叫出邱泽的名字,那个时候的我也是真情流露吧,这一切是多么愚蠢和滑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