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颠簸。
耳边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身边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但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一阵颠簸,模糊的意识顿时被震醒。
五脏六腑传来剧烈的疼痛,俚素急促地咳了起来,喉咙干涩难忍。
她下意识抓住身下垫着的稻草,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身下不断传来颠簸,马蹄踏过地面溅起尘土,时不时传来几声嘶鸣。
俚素脑海中一片昏沉,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传来粘腻的触感,即使没有镜子,俚素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非常难堪。
下意识抬手将额前散落的头发扶至耳后,耳边蓦地传来一阵铁链碰撞的轻响,俚素一怔,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才发现自己竟被铐上了锁链。
那些窃窃私语逐渐传入她的脑海。
“喂,那女人醒了,你过去看看。”
片刻之后,就有一人骑马并排走到俚素的身边,将一块已经发霉的面包丢在她的身边,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醒了就别装死!乖乖接受服从,别想试图逃跑,否则有你好看!”
俚素太头,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子路,两侧是杂草丛生的原野,而她身下的,是专门运送货物的木质滚轮推车。
尽头拉远,这是一支绵延的商队,正运送着一批货物赶往不知名的远方,而大大小小车上押送的是数不胜数的奴隶,俚素正是这些奴隶的其中之一。
出乎来人预料的,面前的女人并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蜷缩起身体蹲在角落,一言不发。
来人满意地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想给她解释太多,一勒缰绳就走了。
原来她还活着,本以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被摔死迟早也会被溺死,只是没想到如此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俚素下意识看向身侧,却空空如也。
心中仿佛被挖去了一块肉,空荡荡的,又阵阵作痛。
那一晚桥上替她挡下所有士兵的身影消失了。
不出所料的话,他已经被霍格抓住,而以她对霍格的了解,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的。
俚素抱住双腿,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咬住下唇一声不吭,紧紧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诺凡德死了,就在那天晚上,就在她掉下去之后。
明明上一刻还在一起依偎取暖,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可转眼间一切都没了……
心脏剧烈地抽动,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已经接受过一次离别,却还要让她再次面对更加残酷的生死离别。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本有条不紊地前进的队伍从声音的来源之处开始乱作一团,看押商人的佣兵接连赶了过来。
“有人逃出来了!”
“都是群饭桶!你们怎么看人的!”
喧哗声越来越近,俚素错愕地抬头,蓦然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在看到那人面容的瞬间,俚素身体顿时一僵,瞳孔骤然放大。
几名佣兵试图上前阻拦,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推开,脚步片刻不停地朝俚素跑去,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俚素想也没想顺势搂住他的腰,两人紧紧相拥。
佣兵恼怒地上前,抽出鞭子就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我让你跑!我让你跑!挺有能耐啊,连锁链都挣脱掉了!”
诺凡德闷哼一声,越发收紧抱住俚素的手臂,生怕松手的下一秒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佣兵又看向俚素,咬牙切齿,手中的鞭子高举过头顶,狠狠抽在她身上:“还有你!我让你们在一起了吗!给我松手!”
俚素痛呼出声,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可任凭谁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佣兵气得面色铁青,挥舞手中的长鞭就要再次落下,却被一道声音制止:“怎么回事?车队怎么在这里停了?”
佣兵长的出现让气焰嚣张的佣兵终于停止了报复,他恶狠狠地指向诺凡德:“这个奴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就在他面前提到前面有个白头发的女人醒了,一下子挣脱掉锁链,跑过来跟这个女人抱在了一起。”
佣兵长看向两人,片刻之后,忽然嗤笑一声,拍了拍佣兵的肩膀道:“既然他们想关在一块儿那就如他们所愿,你去再整一副链子把他们两锁一块,就这点小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快点走吧,别把时间耽误在这上面。”
佣兵咬了咬牙,最后只得不情愿地收回鞭子,将诺凡德与俚素锁在了一起,为了防止他再次逃离,还特地给他多上了一道锁。
等佣兵一离开,俚素就猛然抱住了他,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胸膛的起伏,心情顿时被惊喜全部填满。
“你还活着……”
诺凡德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几名士兵而已,奈何不了我。”
俚素眼眶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吸了吸鼻子,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以为你被抓住了,我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诺凡德身体疼痛不止,嘴角却掩饰不住笑意,抬手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没事了。”
俚素询问他:“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可能同样是被河水冲上岸了吧。”
她一怔,愣愣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你……也从桥上掉下去了?”
诺凡德眸光微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掉下去了,正巧捡到了一个溺水的笨蛋。”
他本以为俚素会恼羞成怒,却不曾想俚素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流出。
诺凡德不禁放柔了声音,轻轻替她擦拭眼泪:“怎么了?”
商队还在不断往远处行驶,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两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躺在粗糙生硬的干草堆上,手腕上被铁链拴住,没了光彩夺目的形象,也没了高高在上的权利,此时的他们只是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