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坠,余晖映红了半边天空,流光溢彩的晚霞犹如九天玄女织就的一匹华美璀璨的织锦,金黄、嫣红、粉紫、翠绿……绚丽潋滟地铺在遥远的天际,令人目眩神迷。
乌塔坐倚在帐内,从窗户中凝目远望着光耀艳丽不可方物的晚霞和幻彩流金的天空被阴沉晦暗一滴一点地吞噬,暗黑的云滚滚席卷而来,低沉的似乎要压降下来。
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公主怎么还不回来?乌塔心中甚是焦急。
自从三天前的那个早上,天方蒙蒙亮,公主就一个人牵马出去了,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回帐子,脸上笑意盈盈,本就美丽的双眼水汪汪的,眉眼弯弯,整个人容光焕发,似乎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难言的幸福快乐。
更让乌塔奇怪的是,从那日起,公主一早就去给单于大阏氏请安后,就偷偷溜得无影无踪,一天也不见踪迹,直到太阳下山后才回帐子。好在这几日,郅都王子忙着筹备单桓来访的事,而阿史那郡主则是日日缠着郅都王子,两人都几乎不来找扶罗,这才没有暴露扶罗的行迹。
帐子的门帘一掀,扶罗笑靥如花般走了进来,乌塔这三天早已见怪不怪,道:“公主,您回来了,您饿了吧,我命人把晚饭给您端来。”
“不必了,”扶罗挥手阻止道,绝美的面庞上虽然略显疲惫,精神却极其饱满,“我有些渴了,去给我端杯清茶来吧。”
乌塔答应着去了,不多时便端来一壶花茶和一个青瓷茶盅,扶罗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乌塔觉得甚是奇怪,这种大周人的茶叶多是在双方榷场用牛羊毛皮交换而来,乌弋没有多是人喜欢,平日里也只见大阏氏在用。公主虽然也会吃,可多数时候还是用乌弋的奶茶来解渴,这几日却一反常态,回来就要喝这个,莫不是着了什么魔吧。
乌塔正自胡思乱想,就听扶罗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乌塔摇摇头,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就是今天听大阏氏帐中的那兰说起,单桓的使者大约明天就到了。”
明天就到?这么快!
扶罗原本已经端到嘴边的茶盅瞬间便放了下来,右手紧紧握着,关节微微泛着青白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三天来,她每日都到弱洛水边与甫君凌相会,直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快乐似神仙,不知不觉居然过了三日,眼见着最不想的事情也终于不得不面对了。
不过,比起前几日,她还多多少少有些顾虑,如今跟甫君凌情投意合,自然更多了之前没有的硬气和底气,甚至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了不起便是开罪单桓,反正就像母亲说的那般,比起那个什么单桓王子檀莫槐,能跟大周攀上亲戚,才是乌弋更求之不得的事。
这三天里,甫君凌也提到过这个,扶罗跟他说起自己的打算,他哈哈大笑,刮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调皮,又劝自己不必如此,到时他自然有道理。
扶罗将信将疑,不知他会使什么招数令单桓放弃这桩婚事,可她就使对他有着莫可名状的信心,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解决地妥妥当当的。
有了这样的信念,扶罗不再患得患失,吩咐乌塔伺候她梳洗睡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乌塔照惯例正伺候扶罗吃饭,突然帐帘一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扶罗见是母亲身边的那兰,忙起身道:“那兰姐姐怎么来了?”
那兰给扶罗鞠了一躬,“公主,大阏氏要我来跟公主说,一会不必再去请安了,她要陪着单于迎接单桓的使者。”
“多谢那兰姐姐告知,”扶罗回头看了一眼乌塔,“那兰姐姐难得来一趟,乌塔,你去跟那兰姐姐说句体己话吧。”
乌塔原本就是大阏氏那边的侍女,扶罗十岁那年,照着乌弋的规矩有了自己的帐子,她就被大阏氏调拨出去单独伺候扶罗,这四年来尽心尽力,扶罗也待她亲如姐妹,对她从来没有疾言厉色的时候,甚至很多时候也不会要她像别的下人那样一直守在帐子里。
乌塔高高兴兴地答应着,拉着那兰的手走了。扶罗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早饭,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去跟甫君凌相会了,想来他也必定从梅慎行口中得知单桓今日到来的消息,应该也不会再去弱洛水边了吧,是不是应该想法子知会他一声呢。
正自犹豫着,突然就听帐外忽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插在帐子上,扶罗立时站起,冲出帐子,帐外空无一人,她绕到方才声音响起的那边,果然看到帐子上插着一柄飞刀,飞刀上还有一张纸。
扶罗拔下飞刀,拿起纸条一瞧,果然上面写着“今日不能去弱洛水边了,你放心”几个字,扶罗心中一甜,会心一笑,轻轻摩挲了飞刀和纸条好一阵子,才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呜呜呜—”凌厉高亢的号角声突兀地响起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生生地刺破了高远寂寥,扶罗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她识得这号角声是乌弋人每逢贵客来临时都会吹奏的,想来是单桓的使者团终于到了。
扶罗卷起帘子,果然见到各处营帐中的兵丁如洪水般飞奔涌出,在嘹亮的号角声中拿起兵器跨上了战马。
鲜于裒二十年前从父亲手中接下单于的位子,对乌弋的兵马制度进行过大刀阔斧的改革,十名士兵编成一个十夫队,由一名十夫长率领,十个十夫队编成一个百夫队,由一名百夫长率领,是个百夫队编成一个千夫队,由一名千夫长率领,而十个千夫队编成一个万夫队,由一名万夫长率领,对原本散漫至极的乌弋军队严加约束,处置过几个不停号令的万夫长,军队大为震动,从此军纪严明,无人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