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点点头,数出二十个铜板交给店家,正欲出店,那店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扶罗道:“公子不是想去西市买马吗,那您倒不如跟着姬大爷一块,他在西市也经营马匹生意呢。”
扶罗心中悔恨不迭,自己为何要跟这多嘴多舌的店家提买马的事,如今一头撞进了凌云盟的人手中,她不愿多生是非,只得推辞道:“店家误会了,不是我要买马,我是替我一位想来大周做生意的安达打听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扶罗还没迈出两步,就听身后姬峰笑道:“小兄弟既然是为别人打听的,也可跟着我到西市瞧瞧,要不然你兄弟问起来,西市卖马人有多少,买马人有多少,上等马中等马下等马各有哪些品种,每日成交生意有多少,你总不好都说不知道吧。”
扶罗心头一震,可也不好不理睬,只得转回身来,按住左胸向姬峰行了个礼:“多谢这位安达的好意提醒,不过我对这些全都不懂,我安达也只是想让我给他打听一下买卖马匹的地方就可以了。”
扶罗故意用乌弋人说汉话的腔调,且说得磕磕巴巴,姬峰眼光在她身上转了几转,微笑着走上前来,“小兄弟既然不需要,那就当我白说好了。”
姬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对店家道:“老汪,再给我盛一碗热豆浆吧。”
店家依言端来一碗热豆浆,姬峰单手接过,却听呼的一声,豆浆冲扶罗身上招呼而去。
扶罗半个身子上都是白白的豆浆,汁水淋漓,还不停地向下淌去,店家一声惊呼,忙拿着毛巾过来给扶罗擦拭,姬峰打着哈哈赔礼,“小兄弟,实在对不住,在下手滑了,没拿稳,你可千万别生气。”
扶罗狠狠剜了姬峰一眼,劈手夺过店家手中的毛巾,在身上胡乱抹了几下,把毛巾重重摔在柜台上,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店外。
扶罗衣裳湿了,被凛冽的北风一吹,更是冷得彻骨,扶罗此时只得放弃买马匹走陆路的打算,尽快返回客驳船,也好换下这一身的湿衣裳。
尽管扶罗急着回船,可她还是不敢展开轻功奔驰,她知道那个姬峰一定在她身后偷偷跟着,看自己到底会不会武功。
其实,姬峰方才那一下,扶罗并不是不能躲开,即使姬峰暗中使用了内力,可就在电光火石间,扶罗明白了对方在试自己身上有没有武艺,她当机立断,不避不让,硬生生地让一碗热豆浆尽数泼在自己身上,还故意装出一副恼恨对方鲁莽,却不敢讨个公道的模样来,为的就是消除对方的疑心。
可如此一来,扶罗彻底明白了一件事,秦家的人终归还是找上了凌云盟,想来自己的相貌武艺的高低,秦家也一样不落地告知了凌云盟。想来那姬峰就是疑心自己的相貌,却又找不出破绽,只得用了这个法子来进行甄别。
想到这,扶罗胸中的恼怒几乎压抑不住,秦家既然不愿与甫家结亲,直说便是,何必明面上不撕破面皮,暗地里却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藏起来,还要绑一个人送去甫家,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秦家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哼,想得倒美,先有本事绑了自己再说吧。退一万步讲,就算凌云盟真的有能耐把自己送进甫家,自己也会一五一十把秦家的图谋揭个底朝天,好让秦家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
扶罗愤愤地边走边腹诽,不知不觉来回到了客驳,那船伙计见扶罗湿了一身,立时大惊小怪地叫嚷:“客官,您老怎么弄成这样,要不要小的给您身衣裳换换?”
扶罗摇摇头,快步走回船舱,迅速换下身上的湿衣裳,赌气一把打开禁闭着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风光解闷。
可此时是隆冬腊月,严寒逼人,山水皆敛去了盛夏时节的颜色,只露出一派颓废之气,对面的山上偶然显出一点绿意,也迅疾被猎猎北风一把抹去。
扶罗实在觉得无趣,只得关了窗户,坐在榻上,顺手抽出行李中的堪舆图,盯着标注着雒邑的地方,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三天就到了,但愿别再出什么岔子了。扶罗这十几日来连番被几路人围追堵截,早已有些心力交瘁,若不是想见到甫君凌的心愿强烈,早就倒下了。
扶罗把堪舆图塞了回去,瞧着行李有些凌乱,忙把包袱解开,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
幸好以前曾跟随师父师娘闯荡过江湖,知道该带些什么东西,果然这次独自出行都派上了用场。想到师父师娘,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又过了一盏灯时分,扶罗急匆匆地下了客驳,那船伙计见状,忙喊了一声,“客官,还有一个半时辰船就起航了,您有什么事可快些!”
扶罗遥遥回了一声,在卢奴城中没费多少力气,便打听到城中有一家专门为远行的客人送信的庄子。
吉祥巷是卢奴城西南面的一条街,靠近苍梧门,街两旁住的多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人,街道皆狭窄逼仄,行人往来行走,几乎都擦身而过。
五柳庄就在吉祥巷的底部,是一所不大不小的宅子,宅子前种着五棵粗大的柳树,宅子上方挂着一块黑底牌匾,匾上上书“五柳庄”三个大字,只是字体甚是粗鄙简陋,也不知是请谁人所写。
扶罗上前拉住黄铜门环叩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三十上下的矮胖子出现在她荡得面前,许是没料到敲门的是个乌弋少年,怔了一下,才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哥有何事?”
扶罗故意笨手笨脚地学着大周人行了一礼:“听城中人说,五柳庄专门为远行的客人送信,我有一封信想麻烦贵庄给送一下。”
那矮胖子上上下下打量扶罗一番,拉开门来,冲扶罗点点头:“小哥请进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