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被那矮胖子让至前厅,有人奉上一杯清茶,那矮胖子对扶罗道:“小哥请宽坐,我这就去请刘管事。”
扶罗点点头,又嘱咐道:“烦劳快些,我的船还有一个时辰就开拔了。”
那矮胖子笑笑,“小哥放心,管不会误了便是。”
扶罗一杯清茶还没喝完,就听一个略带粗豪的声音道:“让客人久等了,罪过罪过!”
扶罗忙站起来,右手按在左胸,鞠了一躬,“先生好!”
来人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白净面皮,看上去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
“客人太客气了,鄙姓张,你唤我老张便是,”这人显然已知扶罗是乌弋人,见到她并无异样神色,双手一拱,回了一礼,“快请坐!“
扶罗依言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张纸交给张先生,“有劳张先生,请送至这个地方。”
张先生瞥了一眼那信封一眼,见其上是用乌弋文字所写,又细细看了看那张纸上的地址,颇为诧异地道:“小哥要把信送去灵轵?”
扶罗点点头,“不知这信何时能送到?”
张先生把信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微微一笑,“那就看客人肯出什么价码了。”
“请先生告知。”
“客人是头一次上门,自然不知鄙庄的规矩。五柳庄替客人送信,分急、中、慢三种,所谓急,是用飞奴带信,千里以外的地方也只需二三日即可,价码是每十里一两银子。所谓中,是用官家驿递那样的法子,用驿马传信,日行上百里,这种法子送信,价码是每三十里一两银子。所谓慢,是用信客来送,只是一次送多人的信,日行不过几十里,这个价码就便宜许多了,不过是每百里一两银子。不知客人想选哪种法子呢?”
扶罗也不啰嗦,直接从怀中取出七十两纹银,双手递给张先生,“要快!”
张先生接过银子,双手又是一拱,“好,既如此,客人请稍待,我去着人为客人来张信票来。”
不到一盏茶时分,就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拿着一张票据之类的物事走了进来,对扶罗和张先生分别鞠躬,脆生生地对扶罗道:“这便是客人的信票,客人可要收好了,若是日后信未送到客人指定之地,客人尽可拿着这票据来五柳庄,五柳庄除会退还客人所付之信资,还会有额外赔偿。”
小丫头说完,却并未将信票交给扶罗,反而递给了张先生,张先生点点头,小丫头掏出印台,张先生伸出拇指,在信票上按下了手指印。
“多谢。”扶罗接过票据,见一张雪浪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今收乌弋客人乌塔七十两纹银整,在两日内信交灵轵西河庄”,票据左下角写着立据人张绫久,上面是他刚刚按上的手指印,右下角盖着五柳庄鲜红的大印。
乌塔是扶罗的贴身侍女,扶罗心口胡诌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想起了她,而是乌塔这个名字在乌弋最为常见,且男女通用,别人即使想查也无从查起。
扶罗心中明白,从那个店老板对姬峰的态度来看,凌云盟在此地实力不小,而五柳庄以给他人传递消息为业,背后肯定也跟凌云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怕自己前脚进了五柳庄,凌云盟后脚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至于那封信,恐怕也逃不过被拆看的命运,这正是扶罗想要的,那封信虽是用乌弋文写的,可以凌云盟之能,想译成大周文也不是难事,既然敢拿出来,就不怕对方偷看。而且信不是直接送给灵轵双杰,而是递送到灵轵城中暗设的一处桩脚,收信人也是她娘亲派来暗中伺候她的乌弋人罗素,经师父师娘允许,一直就栖身在这处桩脚里,自己的这封信一旦以
这样的方式交给他,他也会明白自己的意思,避开所有的耳目暗中把信交给师父师娘。
扶罗这么做,自然是想让凌云盟消除对自己的疑心,可万一凌云盟太过谨慎,还是对自己紧追不放,信中也以暗语述说了自己的遭遇,师父师娘也必会清楚自己身处险境,师父师娘定会尽全力相救,以师父师娘在江湖上的地位,想必凌云盟也要多少给几分薄面,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
怕只怕,师父师娘又出门游历,不知何地,不知归期,那可就难办了。不过现如今大周人的元日将至,照惯例,师父师娘即使外出也会等过完年吧。
说实话,扶罗是真不愿意惊动二老,而且她向来认为搬靠山是极度无能之人才会做的,自己自来不屑为之,可现如今她居然被大周第一帮派的凌云盟盯上,举步维艰,也只好厚着脸皮请二老出面了。
可万一师父师娘没有接到自己的信,而自己又被凌云盟所擒,那该如何是好呢?自己能当着众人之面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靠着乌弋和师父师娘两座大山来震慑凌云盟?不行不行,这种事她当真做不出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事情应该还不至于坏到如此地步。
扶罗躺在舱房的榻上,头枕在交叉的双臂上,心中默默地盘算着,想来想去也没个准主意。此时已近午时,扶罗只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起身拿出早上买的两个肉包子,食不知味地啃着,顺手打开了舱房的窗子。
窗外原本阴郁沉沉的天空,乌云倒是散去了不少,太阳透过几分厚重的云彩后散出了一缕缕金光,稀疏地射进了湿气重重的舱房内,连藏在角落中的尘埃也在难得的光芒中飞舞跳跃,扶罗的心情蓦地变好了许多。
总会有法子解决的,任何事都会有过去的那一日的,娘亲常常对自己这样说,自己也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