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6章 腊八(1 / 1)蓼沨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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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哉生长当驿边,官家使我牵驿船。辛苦日多乐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鸟。

逆风上水万斛重,前驿迢迢后淼淼。半夜缘堤雪和雨,受他驱遣还复去。

夜寒衣湿披短蓑,臆穿足裂忍痛何。到明辛苦无处说,齐声腾踏牵船歌。

一间茆屋何所直,父母之乡去不得。我愿此水作平田,长使水夫不怨天。”

粗犷嘹亮的歌声响彻在宽广的江面上,江上风势大作,竟也压不住船夫的歌声。原本悲凉沧桑的词曲似乎在与呼呼作响的风声一较高下,居然有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豪迈奔放。

扶罗坐在船头,看着江水滔滔,惊涛拍岸,水波连绵至天际,竟无尽头,江上的大风吹得她衣袂飘飘,整个人似欲乘风而去。

“喂,那个小哥,船头风太大了,你回船舱坐坐吧。”船舱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冲扶罗喊道。

扶罗闻声回首,见那妇人一脸慈善地笑着,遂点点头,弯腰走进船舱,坐在一张小几旁。

那妇人端起一旁炉火上烧着的陶罐,拿出三个粗瓷大碗,一一满上,对扶罗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道:“今日是腊八,我做了点腊八粥,两位不嫌弃的话,就喝上一口暖暖肚子吧。”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话扶罗以前从母亲口中听过,也知道大周人颇为重视腊八节,在这个日子里还要单独做粥来应景。

扶罗道了声谢,拿起调羹在碗内轻轻搅着,粥里泛起腾腾的热气,扶罗轻轻吹着。

“到底是年纪小,这般娇气,这也用得着吹凉?”那二十多岁的汉子嗤笑了一声,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右手在嘴唇边抹了一把,把碗递给那妇人,讨好地道:“大嫂子,这粥当真好吃得紧,可还能再给一碗?”

那妇人笑道:“难得这位兄弟这么看的起我这粥,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想喝尽管喝便是。”

那汉子眼瞧着那妇人又盛了一碗,嘴巴不停地咂着,偏头瞅了一眼扶罗,又是一声嗤笑。

那妇人摇摇头,“小哥年纪小,又是乌弋人,只怕喝不惯咱们这粥,也是有的。没事,怕热就让粥凉一凉再喝。”

“怕热?”那汉子冷笑一声,“我瞧他是怕这粥脏,自从昨日上船后,他就不愿同咱俩多说一句话,生怕咱们脏了他呢。”

昨日一早,失火的客驳船停靠在运河岸边,没多久当地的官府派人来核查失火原因,又一一清点船上人数,那时扶罗才从船上人口中得知,原来是船上的厨子在给客人做夜宵时不甚引了火,难怪舱房走廊里会有如此大的浓烟。最终官府发现船上少了十人,只怕都是为了避火跳了江,官府当即扣押了船老板和伙计,命人乘船在运河上打捞救人。

对于客驳上侥幸活下来的人,官府倒是没多做刁难,一一验过身份文牒,循例问了几句,便挥手放行了。

扶罗虽然没有大周人的身份文牒,却有乌弋的通关文牒和灵轵官府开出的官凭路引,也被顺利放过,甚至官府的人以为他不会说大周话,连问话环节都省略了。

客驳船上众人登时作鸟兽散各奔前程,扶罗跟当地人打听了一番又查看了舆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走水路北上。

在伊川大运河的码头上,扶罗撞见了同样要去坐船去雒邑的两人,三人一道在几十艘乌篷船中选了一艘看起来还干净的,扶罗暗中试过,那妇人和汉子都不会武艺,想来不是江湖中人,至于那船上的两个船工,更是无甚稀奇之处,也是运河上常见的乘船拉纤之人。

可饶是如此,扶罗还是不愿与旁人多说话,一日来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不言,那妇人倒也罢了,可不知为何,那汉子一直对她看不顺眼,冷嘲热讽,扶罗自然更不愿再多说什么。

那妇人忙打圆场道:“净瞎说,我瞧这小哥的大周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他是怕我们笑话他才不肯多开口。别说这些了,再多喝些腊八粥吧,瞧今年这年过的,小年竟还是在船上过的,只怕以后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扶罗怕两人起疑,忙笑着使劲点点头,便是赞同那妇人的话。

那妇人笑道,“我就说嘛,这小哥看起来挺老实的,哪是瞧不起人的,来,这粥也不烫了,多少喝点吧,也尝尝我们大周人的东西好不好吃。”

扶罗不好推辞,只得勉强拿起调羹,吃了一口,只觉得味道甚是香甜,可不想多吃,生怕那妇人再劝,忙故意操着蹩脚的大周话问道:“大嫂子,您怎么一个人赶路?”

“嗨,别提了,”那妇人一提这个就显得一肚子委屈,“三个月前我弟媳来信,说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又要跟别人去屈兰做买卖,要我无论如何去劝劝,我这一去就是两个月,好说歹说才算劝住了。”

扶罗还没作声,那汉子倒是笑了,“大嫂子,你这弟弟倒是有趣的紧,不听媳妇的话,只听你这个当姐姐的。”

那妇人叹了口气,“父母走的时候,弟弟才五岁,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在他眼里,我不止是个姐姐,跟娘也差不了多少,他也是个不听劝的,就是我的话他多少还能听几分。”

扶罗插嘴道:“大嫂子,你弟弟学着做生意有什么不好?我在乌弋时见跟大周做买卖的商人都能挣不少钱呢。”

“如果能挣钱,谁不愿意他去呢?可他压根就不是做买卖的料啊!”那妇人长长叹了口气,“上次他跟着别人去做买卖,弟媳倒是没拦着,可他竟然把本钱赔光不说,还欠了不少钱,回来后只好把父母留下的田地卖了几亩才补上了亏空。这次弟媳是死活不让他去了,我也同意,他二人守着父母留下的十几亩薄田,收收租金,虽不会大富大贵,可也能衣食无忧,也别去再想些别的门道了。”

三人正聊着,那汉子无意中向外瞟了一眼,忽然奇怪地问道:“哎,船家,你们怎得改换了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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