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心中猛的一震,忙走出舱外,见江面骤然变窄,江水湍急,夹江两岸的高山上,皆生着耐寒的树木,确实与方才平静舒缓的情景大不相同。
扶罗从没到过雒邑,并不知那汉子说得是真是假,就听那船工耐心地跟他解释道:“这位客人,我们没走错,从这也可以到雒邑。”
那汉子勃然大怒,对着船工的脸就啐了一口:“呸,娘希匹,你欺负我是没去过雒邑的乡巴佬吗?实话告诉你,这条水路我走过,这是到定陵的,根本到不了雒邑,说,为什么要改道?”
此时眼见水流愈来愈急,湍急奔腾,波浪翻滚着涌向前方。那汉子性子急,已经跟那船工动起了手,乌篷船开始左右摇晃,突然前方出现一块巨礁,若是乌篷船撞在上面,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扶罗迅速扫了那两个船工一眼,见一人正全力应付那发怒的汉子,另一人却偷眼悄悄打量扶罗,发现扶罗注视他,马上又把视线移了开去。
扶罗灵光乍现,心念电转,指着那个船工大声道:“你是凌云盟的人?”
那船工一声长笑,“我们一路上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不想还是被你看穿了,不过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扶罗脸色大变,正要上前制住船工,突然耳中嗡的一声,浑身一震,一声响彻天际的长啸凭空而起,扶罗登时觉得头昏眼花,耳膜似乎都要被他震破了,脑中登时一阵眩晕,不多时居然有晕厥之感。
扶罗心知不好,立刻坐下来调运内息,极力与啸声相抗,可不知为何,内力懒懒散散的,无论扶罗如何运功,都无法聚集,啸声越来越高亢,不过片时,扶罗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扶罗终于醒转了过来,脑袋痛得好似裂开了一般,耳中仍旧是轰轰作响,仿佛身处波涛如怒的江水上,眼皮犹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浑身半分力气也没有,双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扶罗第二次醒来时,头疼轻了许多,耳中也不再有异响,只觉得浑身酸疼,勉强坐起身来,见自己身处一间十尺见方的小屋里,一灯如豆,惨淡的光芒只照亮了屋内三步远,可灯中煤油那呛鼻的气味却充斥着整间屋子。
哎,凌云盟果然名不虚传,倒是真有两下子,长这么大,头一回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以致还是被人识破了身份,扶罗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半晌,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不得要领,扶罗没辙地摇摇头,不想这个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法子逃出去。
扶罗低头看了一下,见自己是卧在一张土榻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被,轻轻动了动,身上也没有被绳索之类的物事缚住。
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灯光处走去,到得近前,才发现油灯旁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孔洞,下面有一个锡铁制的夜壶,她试着向旁边走了走,发现一扇七尺高三尺宽的铁门立在自己身前。
扶罗双手抓住铁门,拼尽全力摇晃,大声叫嚷,“有没有人,凭什么关着我,快放我出去!”
扶罗喊了半晌,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酸软无力,却无半个人来答她一声,她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又是焦急,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过了良久,扶罗才勉强镇定下来,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凌云盟并不想过分为难自己,只是怕自己想法子逃跑,才囚禁起来,等到适当的时候再偷龙转凤,用自己替代那个秦姑娘出嫁。
扶罗正自思量,突然见方孔中慢慢递进来一只大托盘,盘上放了一个漆碗,碗中堆放着些菜肴,旁边有两个包子,还有一个茶壶,壶边是一个小瓷杯。
扶罗顾不得这些饭菜,立即扑到方孔前,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左手提着一盏风灯,右手正从方孔中伸出。扶罗叫道:“凌云盟又不是官府,怎么能随便关人,快放我出去。”
那老婆子用浑浊的双眼瞟了扶罗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扶罗心一沉,那老婆子分明是告诉自己她是个聋子,十聋九哑,估计她也不会说话。
扶罗一愣神,那老婆子缓缓转身,一步步向前走去,没过多久,就听咔哒一声,似乎是开锁的声音,跟着吱嘎吱嘎声不绝,像是有人在开一扇生了锈的铁门。大约一盏茶时分,那老婆子又从扶罗的眼前经过,手中捧着叠好的薄被。
扶罗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此处不止是自己这一间牢房,只是凑巧此刻只关押了自己这个倒了大霉的“犯人”,其余的全是空房。
囚房内除了那盏油灯外一片漆黑,虽然不知时刻,可扶罗也能猜出此时必是白日,因为没有哪个牢狱还有大半夜给犯人送饭食的例,可青天白日的,房内居然不见一丝光亮,由此可见自己的牢房肯定在地下。
扶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凌云盟不打算让她跟任何人接触,以免她想法子逃走,事到如今也只得按捺住性子,再徐图他计。
想到这,扶罗索性端过漆盘上的饭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凌云盟既然已经抓住了她,断然不会再在饭食中做手脚,何况她的行李已经被凌云盟拿走了,身边一口吃的也没有,为保命也只能吃这个。
扶罗不知道距自己被擒到现在有多久了,只是觉得肚子饿的厉害,所以尽管凌云盟给的是些白菜豆腐,她吃得也甚是香甜。
扶罗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这顿饭,想了想,从长靴中掏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扶罗醒来就发现除了随身行李被拿走,身上的衣裳并未被换过,藏在靴中的匕首也逃过一劫,留了下来。
一想起玉鞭,扶罗心中便止不住的心痛,眼眶隐隐发热,可她立时便告诫自己,现在绝不是伤心的时候,要赶紧想法子逃出去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