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疑心秦家,可又拿不出什么证据,这才故意用提亲的法子来试探,若是秦家大大方方地应了,秦家的嫌疑便小了许多,毕竟有个女子扣押在雒邑,对秦家也是个牵制。”
扶罗越听越觉得疑窦丛生,从这盟主的话音里,似乎秦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已经引起了甫家的怀疑,为了消除甫家的戒心,这才不得已答应了甫家的求亲,那秦家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这般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秦家既然已经打算用自己的女儿去洗清嫌疑,又为何要找人替代?一旦被发现,不,是肯定会被发现的,那秦家岂不是不打自招?到时嫌疑没洗清,反而坐视了自己图谋不轨的罪名了。秦格非这些年官是越做越大,怎么脑子也越来越没了。”
钟繇的话语里充满了对秦家的讥讽,这话倒是正合扶罗的心意,自从得知甫家跟秦家结亲,扶罗就对秦家说不出的厌恶,如今得知又在暗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名堂,更是对其深恶痛绝,难得有人出言不逊,她立时觉得此话真是说得痛快。
室内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再无人出声,扶罗急于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恨不得那人赶紧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时突如其来的沉寂简直把扶罗逼得坐卧不宁,若不是浑身动弹不得,真想立即冲过去问个究竟。
过了许久,隔壁才响起了宛若蚊蝇的低声细语:“秦家倒是想送韫儿过去,可是我不同意。”
他没有再说下去,扶罗却瞬时就明白了,原来他跟秦家女儿的关系也如同自己跟甫君凌一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只是碍于种种情势无法在一起,扶罗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可是跟着又有了更大的困惑,凌云盟到底抓住了秦家的什么把柄,令大周朝廷中的封疆大员对一个江湖帮派俯首帖耳,以致于宁肯冒着被甫家识破的风险也要听从凌云盟的命令?
“盟主恕罪,属下无意……”
钟繇谢罪声中含着几分懊悔不及,那人却再次和善地笑了起来:“好了,庚则,我说过,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谨言慎行,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便是。”
“其实也没有什么,盟主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必早就对未来之事有了应对之策。”
那人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我既然敢把那个小丫头送过去冒名顶替,就不怕她把事情向甫家和盘托出,如果她不肯跟甫家言明,我都是要再费一番手脚了。”
凌云盟不惧怕甫家知晓秦家换人的举动,好似还巴不得扶罗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甫家,全然不怕秦家跟甫家撕破面皮反目成仇,怎么会这样?
蓦然,扶罗浑身猛地一震,心内轻轻地道,原来如此。
原来最重要的不是秦家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凌云盟手中,而是凌云盟到底想做什么,以致不惜破坏江湖不跟官府打交道的规矩,挟持了朝廷大员,逼迫为其效命。
“盟主是怕秦格非反悔,所以才故意逼迫他另选她人来替代秦小姐出嫁?”钟繇恍然大悟地问道。
“秦格非虽然已答应跟凌云盟一道行事,可骨子里终归摇摆不定,只有绝了他的退路,才能使他痛下决心,全心全意助我。”那人说话轻飘飘的,可听在扶罗耳中,却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打在自己心上。
“那秦小姐这边……”钟繇迟疑不定地问道。
“韫儿自然不愿意嫁给那个从未谋面的甫君凌,否则也不会她父亲一答允婚事,她就传信给我,要我帮她逃出家门了。”
难怪在那个破庙里,秦家的人提到自家小姐私自离家时,也感到甚是蹊跷,自家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小姐居然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逃得无影无踪,秦家出动了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她。而秦家主人的反应呢,秦家老爷镇定自若,秦家夫人快急疯了,当时扶罗听着就觉得匪夷所思,却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更难得的是,我可不是随便替甫君凌兄弟挑了个冒名顶替的人,”那人一直温和的话语突然露出了讥嘲之意,令扶罗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听说他在出使乌弋时,居然当众向乌弋单于鲜于裒提亲,要单于把这个小丫头许配给他,单于也是应了的,说起来,他二人也算是有婚约在身,我把她送到他面前,只怕未来甫君凌还是要感激我的。”
“有这等巧事?”钟繇显然不知道两人还有这等渊源,不由惊诧不已。
“是啊,我当时得知的时候,也是觉得太巧了,这或许就是人常说的天意吧。这样也好,我成全了这个小丫头的婚事,也算是还了个人情给灵轵二老。”
“盟主果然算无遗策,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好了,庚则你一路行来也辛苦了,先下去歇歇吧,只怕不久之后我还有事要派给你呢。”
钟繇依言退下后,室内一时又恢复了安静,扶罗正盘算着方才听到的两人对话,忽然听那人抬高声音道:“扶罗姑娘,过两天我就送你去甫家跟你的心上人完婚,你可还欢喜?”
扶罗大惊失色,她原以为没人知道她已经苏醒,还偷听了他跟钟繇的对话,却万万想不到早就被他发现了。
扶罗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片刻之间便浸透了贴身的衣裳,双手微微颤抖,心底深处沁出一股寒意,瞬间便淌满了全身各处。
扶罗生平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恐惧,她甚至想着,若是早知道要对付的是这样一个人,说不定自己一早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