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
——伏尔泰
碎尸杀手的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
当天晚上,傅强便强制性的要求每个队员回去好好休息一整天,谁也不允许出现在办公室,而市局要求朱智臻尽快上交的案件汇总报告也可以延期再交,他会去沟通。听到这,每个队员都开心极了,朱智臻直接上来给傅强一个大大的拥抱。
“傅队,你真是我的梦中情人!”朱智臻甚至少有的没大没小的开起了玩笑。因为她知道傅强也不会当真。
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整理东西。胡帅领甚至还开心的吹起了口哨。“小博士,要送你一程吗?你住哪?”胡帅领主动问。
“哎呦!不一样啊!”朱智臻打趣道。
“别闹。我是看他没车。一个那么牛B大学毕业的双博士没有车也挺惨的。”胡帅领使劲“瞪了”朱智臻一眼。
“盛阳,坐我的车吧,说不定帅领事后还向要你钱呢!”朱智臻笑道。
“呃……不用了……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盛阳支支吾吾的回应。他故意拖慢了整理的速度。为的就是希望大家等不及,都已经先行一步。
果然,空荡荡的办公室最终就只剩下了盛阳一个人。
盛阳看着自己曾经做过的地理侧写地图在思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但是,他就是想在这密集、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没有人打扰。
但是,打扰他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怎么还没走?”
盛阳一开始以为是关海滨,但是他转脸一看,是傅强。
“我,正准备走了。”盛阳有些紧张的站起来。就好像是学生见到了班主任老师。
傅强摆了摆手让他坐下。而他则走到了盛阳做地理侧写的地图旁边。
傅强的到来让盛阳有些尴尬,他本以为傅强进来问一句就会走了,但是没有想到傅强看完地图之后竟然就直直的站在了那里。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傅强突然问。盛阳一愣。
“你当初在分局请假和辞职,是因为要给你妈妈做治疗?”
傅强的问题让盛阳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盛阳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单看傅强的眼神,他就没有撒谎的勇气。
“嗯,是,她那时候……正在做治疗……我给她请过护工,但是她很不习惯……不过她现在好多了。”
盛阳想主动结束话题,但是无奈傅强直接坐在了他对面。
“现在她在哪?在家里还是医院?”
“她现在在疗养院……”决定放弃挣扎一般,盛阳吞吐的说了出来,但是他始终不敢看傅强的眼睛。“我过听护士说……她有时候脾气暴躁,有伤人的先例,他们可能没有办法再继续接收我妈妈。她可能还需要转院……或者回家。”
傅强听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成立省级重案组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你有什么想法?”而后傅强突然换了个话题,而这个话题却更加令盛阳尴尬。
虽然关海滨没有告诉盛阳,但是盛阳确实还是在胡帅领和朱智臻的平常的对话中听到了。
“你不要担心你妈妈,我会安排。”傅强提醒他。盛阳一愣,但还没等到盛阳反应过来,傅强就接着说:“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我……我不知道……”盛阳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是逃避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想至少……把这个学期的课上完……后面的事我还没有想好……”
时间仿佛静止了。
傅强没有说话,这安静的每一秒钟对于盛阳来说都是煎熬。
“我了解了。”许久,傅强站了起来。“我会等你一个月,这一个月你是在'请假'状态,如果一个月以后你还是决定离开的话,你只要再给我说一声就行了。现在,好好回去休息吧!”
傅强说完就离开了。在离开时,盛阳看不清他的表情。
***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梁好就得知了嫌犯被抓到、蒋晴被救下了的消息。梁好开心极了,因为自从知道了蒋晴失踪,她就已经在心底祈祷了无数次这个年幼的孩子不要出事,而如今她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许的愿竟然这么快就灵验了。
下午一点,电视里整点新闻争前恐后开始播放“碎尸杀手”的新闻。主播们各个表情严肃而欣慰,将报道重点放在了蒋晴被救的事件上。此时,梁好刚好打好了午饭,她用电脑将各个电视台的报道都挨个看了一遍,感到开心的同时,她也像侦探一样不想错过报道中画面的每一个镜头。这里面,有好朋友朱致智臻作为警方代表陈述的案件侦破过程的画面,有胡帅领迅猛追捕嫌犯的镜头,也有在线记者的连线报道。但是,刚才在S市某地方台的新闻报道中,曾经闪过了盛阳的一个镜头,可惜只有背影,所以现在的她正在尽可能捕捉盛阳出现的所有画面。
“哦,我好像在捉虫子。”梁好默默地自言自语。
“你应该捉捉你这里的虫子。”不知何时,同事姜诺维也打了饭坐在了她身边,他用手指点了点梁好的脑袋。“你想知道什么案件细节,问问臻姐不就好了吗,至于这样一篇篇看新闻报道?”
梁好眨了眨眼,“我总不能正大光明的问阿臻‘我想知道这起案件中盛阳的部分”吧?”她有私心的想。
“其实案件的细节我不清楚。但是我这里倒是听到了他们重案组任命的内部消息。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姜诺维随意的说。
听到重案组任命的事情,梁好瞬间就精神了起来。“什么消息?”
姜诺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听说省级重案组的成立已经确定了。人员不变。”
梁好刚要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却无奈姜诺维的话还没有说完。
——“除了那个博士请辞了。”
仿佛一盆凉水猝不及防的就浇了下来。“盛阳博士?”梁好惊讶极了。
“对啊。他要走了。”
“走了?去哪?”
梁好的急切的问,她只觉得此刻她的整颗心脏似乎被拧紧了。
“他好像就只是来帮调查这一个案子,所以现在破案了他就回去教书了。”
“你从哪听到的?”
“咱们杨主任那里啊。”
听到姜诺维这样说,梁好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质疑,是震惊,是伤心,是遗憾,还是什么,也说不清楚,梁好只觉得空落落,好像精神完全附着不在身体上了。
梁好的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天。
两天后,梁好实在忍不住了,她将最好的姐妹朱智臻约了出来。
“蛇头酒吧”。
怪异的艺术字上闪耀着有并不刺眼的紫色的光,场的门和周围灰色墙面的颜色极其接近,一般人都不太能发现。九点,正是“蛇头酒吧”刚刚开业的时刻。幽暗的橘色中灯光中,播放着舒缓悠扬的CD碟片,是小野丽莎的英文歌。这里不同于外面常见的酒吧,这里少了放纵与喧闹,多了一份舒雅的清净,反而更像是一个音乐放松室,这里是朱智臻和梁好他们经常来的地方。
一杯清淡略苦旳苦艾酒被端上来。梁好慢慢的抿了一口,而对面,朱智臻正在不停的打哈欠。
没办法,为了搞清楚到底盛阳为什么离开重案组,梁好觉得自己也是够拼命的了。但是,她暂时还不想让朱智臻知道她约她出来得真相。
“这里新上的酒品真的很棒!”梁好笑着说。
“那你怎么不约那个博士出来喝呢?”朱智臻慵懒的问。
朱智臻的话反而直接让梁好呛了一口酒水。“哪,哪个博士?”
“就是你妈妈看中的那个律师呀!”
“他呀……”梁好微微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
朱智臻口中的那位博士叫魏祖鸣,他是梁好的妈妈非常中意的“准女婿”,他虽然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S市,乃至全M省排名第一的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他的父亲还是直属司法机构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委员。但是梁好和他接触了两次,就觉得别扭得很。因为他和梁好第二次见面,就开始她和讨论结婚的事。这实在令梁好觉得他们见面的目的性。
“我实在不想和魏祖鸣接触下去了。”听到朱智臻提起他,梁好直接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简直是我的噩梦,但是我妈妈却每次逼着我做噩梦。”
“你究竟没有没喜欢的人,如果有你就直接给你父母摊牌好了。”朱指智臻说。
梁好的心忽然抖了一下。“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魏祖鸣。”
“他的学历太高了,看来你不喜欢博士那类学术性的。”
“谁说我不喜欢博士了。”梁好脱口而出。“我只是不喜欢向他那样爱显摆的学术性的博士。”
朱智臻听着,突然笑了起来,“那你肯定也不会喜欢盛阳那样的,他的话可一点不比魏祖鸣少。他一张口就是‘日常科普’。”
梁好觉得整颗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想急切的反驳,但是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许告诉阿臻应该没问题吧?梁好心想,但是她又觉得还不是时候。
而正在此时,梁好给朱智臻点的饮料也到了。
“在这里怎么能喝饮料?连你都喝苦艾酒了。我要杯龙舌兰。”朱智臻说。
“没问题。”梁好很是大方。
不一会,一杯龙舌兰递了上来。酒抹盐于杯口,夹一片柠檬片,散发凉爽的诱惑。朱智臻端起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
“这里的酒确实好喝。”朱智臻说,然后她想是想起来什么,脸上泛起了笑意。“你知道昨天庆功大会,盛阳喝的什么吗?”
听到朱智臻突然提到盛阳,梁好吓了一跳。
“白开水?”梁好觉得以盛阳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不会喝酒。
“不不不,”朱致臻夸张的笑了笑。“他喝——酸奶。他还一本正经的向我们科普酸奶的成分,”朱智臻说着,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学盛阳一本正经的的语速极快的说话的样子:“你们知道吗?其实每100克酸奶所含热量只有99大卡,碳水化合物有18.64克,蛋白质3.98克’,脂肪1.15克……你是没在场,你不知道,市局领导们听着,都傻眼了,没一个人接话。盛阳自己也尴尬的不行,后来还是傅队把话题给截过去了。”
梁好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但是她在笑,朱智臻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完全消散不见了。“其实盛阳是个超级单纯的人。但是他可能真的要离开了。”
梁好的笑容再一次僵硬了。“他为什么要走?”
“其实他这几天的状态很明显和之前的不一样,因为他'演'的太用力了。就比如昨天在庆功宴上。”朱智臻如实的说。“不过我也能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次案子才知道,盛阳以前是单亲孩子,他的妈妈还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你知道吗,这种病还有遗传的可能性——如果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这一切背景,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了,恐怕我也会很不舒服,觉得没有办法在和这些人正常接触的吧。”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聋了。或者她恨不得希望自己是聋着的。
“傅队挺想留住盛阳的,他给了盛阳一个月的假期——从来没有人能随便请假一个月——但是,最后是去是留还是尊重盛阳的意愿吧。毕竟,办理省里面的重特大案件,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又苦又累又危险的事。他还有妈妈要照顾,他有权利选择适合自己的。”朱智臻说着,再次淡淡的抿了一口酒。
后来的聊天,梁好基本上都处于游离的状态。
“盛阳真的要走了吗?他以前竟然遭遇过这么多悲惨的事……”梁好觉得自己好像是喝多了,她的头脑已然出现了程序混乱,什么事她都记不住,也不感兴趣,却只有这两件事反反复复的被大脑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