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莫雨把素银还抱在怀里，一直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古云峰走上前去，蹲在她身旁，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凤离，回去吧。”

莫雨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他唤醒，抱着素银缓缓起身。

她抱着素银踉踉跄跄地来到段府后面的一片空地。

雨后初晴，寥寥雨雾环绕山林间，恍惚间如若置身于仙境。

莫雨把素银轻轻放在地上，低头替她整理头发和衣衫，喃喃自语着：“这里风景很好，素银你就睡在这儿吧。”

说完，莫雨开始用手挖起地上湿软的泥土。

“凤离！”

古云峰皱着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够了，跟我回去。”

莫雨甩开他的手，眼睛红红地瞪着他：“你不要管我。”

说完，她又开始伸手挖着着地上的泥土。一抔又一抔的泥土堆在她脚边，泥土里藏着的碎石子在她手上划出一条又一条血口子。

古云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陪她一起挖开地上的泥土，再陪着她一起将素银安放。

安置好素银，莫雨呆呆地看着那个简陋的小山包，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古云峰。

“古云峰，带我去见王爷吧。”

……

然而，还没等莫雨见到慕容仪，莫雨在路上便发起高烧晕倒了。

因为素银的事导致她气血攻心，再加上淋了半天大雨，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

昏睡之中，莫雨一会儿听到古云峰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一会儿听到雨点拍打着房梁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素银像往常一样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

“姐姐，习武之人不能吃这么多的！”

“姐姐，这可是我新研发的暗器，要不要试试？”

“姐姐，不要喜欢王爷，你会死的！”

“姐姐，不要杀我爹我娘！”

素银的声音渐渐远去，莫雨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人抛入大海，随着海浪一起一伏，呼吸也变得一深一浅。

好累啊，身体好重啊，我不会要死了吧？

唉，反正也死过一次，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每次都英年早逝，我是不是得罪老天爷了？

……

莫雨还在混沌之中，古云峰因为担心她的病情继续恶化，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地把她送回了府中禀告王爷。

慕容仪看到莫雨这副样子顿时大吃一惊，忙叫来白老医治，自己则彻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就这样昏迷了三天三夜，莫雨终于在第四天早上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莫雨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散架了一般酸软无力，连翻身都困难。

她费力地一偏头，看到慕容仪伏在她床边睡着了。

他单手支在额头，发丝凌乱，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憔悴。

这是莫雨第二次见他仪容不整的样子，也是她受伤的时候。

“王爷。”

莫雨哑声叫着他。

慕容仪本就睡得浅，听到声音一下子醒了过来。

见莫雨已经清醒，他立刻握住她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阿离，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莫雨摇摇头，默默地看着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一言不发。

慕容仪抚摸着她苍白的面庞，目光中满是对她的心疼。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莫雨依旧沉默着，慢慢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同时将脸转向了里面，似乎是不想和他说话。

慕容仪轻轻叹了口气：“等你好起来我再跟你解释。”

说完，慕容仪仔细替她捻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时，袖子却被拽住了。

慕容仪愣了一下，看着莫雨拽着他袖子的手，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刚要伸手握住她的手，莫雨却突然放开，整个人翻身朝着里面背对着他。

慕容仪呆呆地看着她的后背，站在床前好一会儿才离开。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莫雨重新睁开眼睛，将被子蒙上头哭泣。

……

一周后，莫雨在白老高超的医术治疗下总算是能够下床活动了。

服侍她的丫鬟都是慕容仪亲自挑选的，手脚麻利又有眼力见，挑不出任何差错。

可即便如此，莫雨还是觉得很难适应，总会打发丫鬟们走开让自己一个人呆着，连以往有事没事都会去逛逛的后厨也不再去，更别说惊鸿阁了。

这天，慕容仪又来看望莫雨。

一进小院，只见莫雨正站在花丛边看着那一簇开得正盛的虞美人看得出神。

虞美人是素银很早之前种下的，她说这种花妖艳但有毒，正像云逸园的姑娘，也适合制作暗器。

慕容仪走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不要这样一直不说话好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素银的事我也是无可奈何，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可以，千万别伤害自己。”

莫雨怔了怔，慢慢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目光。

慕容仪对着她温柔一笑，眉眼如画，举世无双，哪个女子对上一眼都会脸红心跳，而莫雨此时却心情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王爷，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安和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

慕容仪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抱着她的手臂明显变得有些僵硬。

莫雨没有急着追问他，只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慕容仪叹了口气，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

莫雨浅浅一笑，眼里有些失望，又有些释怀。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手帕胀鼓鼓的，里面包着东西。

她慢慢打开手帕的四角，里面放着两枚染血的箭头。

“这一枚箭头是褚铮身上的，这一枚箭头是素银身上的，一模一样。”

“……”

慕容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她的目光也冷了几分，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王爷，安和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

慕容仪沉默片刻，从她手里拿过那两枚箭头，仔细看了看，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微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一滴泪从莫雨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但她依旧固执地仰着头看着他。

“我想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