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仪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冷静得不带丝毫感情。

“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人都只活这短短一世，真和假有那么重要吗？”

莫雨没有反驳，而是慢慢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就是这世上有太多的虚假，至少我希望我跟你之间不是。”

慕容仪微微一愣，心中像是被人用锤子用力敲了一下，原来构建起来的铜墙铁壁被这句话硬生生地敲出了一道缝。

“皇儿，宫中之人你谁都可以不信，可就是不能不信母妃！宫中有太多的虚假，至少我跟你之间不是啊！”

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蓦地一下子环绕在脑海里，用力敲打着他整个人。

慕容仪皱了皱眉，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怒火。

他一把抓住莫雨的手腕，第一次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看着她。

“是，素银和安和都是我害的，甚至连那陈邦彦也是我逼他给天念喝下堕胎药的，这些你现在都知道了，然后呢？你要如何呢？离开我？还是杀了我替她们报仇？！”

莫雨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脸色惨白，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慕容仪被她这种眼神彻底激怒，忽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住狠狠地吻住她，激烈而愤怒，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咬碎吞进去，成为身体的一个部分。

莫雨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被他牢牢抓在怀里。

只听“刷”的一声响，一道身影伴随着寒冽的剑光从天而降。

慕容仪不得不放开莫雨，冷冷地看向那持剑朝着自己冲来的身影。

“锵”

古云峰及时出现，用剑鞘挡住对方刺来的一剑，然后飞身一踢想要将那人的剑踢掉，却被对方躲开了。

“天念？”

慕容仪看清对方后眉梢一挑，稍微有些诧异。

之前的天念万念俱灭，形如枯槁，如今却大不相同，她持剑而立，双眼发红，像一只发怒的母狮。

“是你逼他的？”

天念颤抖着声音质问慕容仪。

慕容仪冷笑了一下：“也不算逼迫，我只是告诉他，大人和孩子，要做一个选择而已。而且，杀他的，可不是我。”

慕容仪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子插进了天念的心脏。

天念的嘴唇泛白，持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沾血的发簪，凌乱的罗裳，打翻的汤药，混乱的场面一幕幕又闯入她脑海里，扰乱着她的心绪。

“多亏阿离跟素银，你怀孕的事藏得很好，要不是慕容泰横插一手我还真不知道。既然选择背叛本王，想来你也应该做好了觉悟吧。古云峰，动手。”

“不要！！”

莫雨大惊，立刻跪在慕容仪脚下：“你放过天念吧！！求你了求你了！！”

慕容仪扶住了她，温柔地看着她：“你身体不好，先进屋里躺着吧。”

莫雨不肯起来还在拼命替天念求情，慕容仪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莫雨在他怀里挣扎，同时向天念大喊着：“天念！你快跑啊！！跑啊！！”

天念没有动，而是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叫喊声，双脚一蹬，持剑朝着慕容仪冲了过去。

她不是不知道古云峰就在身边，不是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古云峰的对手，也不是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她只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那个人，那个本来快要消失又重新出现的人。

他的每一个笑，每一句话，每一声呼唤，只要稍微一回想就会痛彻心扉，就会想嚎啕大哭。

那个时候，他哭了，她装作没看见。

那个时候，剑都没入他身体一寸了，他却没有反抗。

我杀了你的晴儿，

我是慕容仪的人，

这些你都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保我的命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呐……

……

“噗！”

天念吐出一口血呆立在那儿。

她的胸前有一柄从背后贯穿而出的利剑。

“天念！！！！！”

莫雨发出嘶声裂肺的喊叫，慕容仪却连停顿也没有，背身将莫雨抱着进了屋。

天念呆呆地望着慕容仪渐渐消失的背影。

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泪水和血交融在一起，像是灵魂被一丝丝地从身体里抽出。

对了，我好像都没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呢。

……

……

等慕容仪出来时，天念已经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染红了地面。

莫雨被锁在房间里面不断地拍着门：“慕容仪你放我出去！！！天念！！！你快跑啊！！！”

慕容仪淡漠地看了天念一眼：“把她交给陈府，就说本王帮他们抓到凶手而且就地正法了。”

“是。”

“你们几个好生照看阿离，不能让她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是。”

慕容仪离开了，莫雨还在不停地拍打着门，手掌已是一片通红。

她听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静得可怕。

“天念！天念你没事吧？！天念！！！”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莫雨还在喊着天念的名字，直到嗓子嘶哑，力气全部用光。

她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

她已经猜到了结局，却不愿意去相信，只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坐在门边，头埋进胳膊里，心砰砰直跳。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好像怎么都流不完。

莫雨蹲坐在门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想出去却被门边看守的人拦住了。

“姑娘，王爷有令，不许你出房门半步。”

“你把王爷叫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王爷说了，让姑娘先冷静几天，他自会来见你的。”

“……”

莫雨不再说什么，转身又回去了。

她呆呆地坐在窗边，一个人看了两晚的月亮。

渐渐的，她觉得慕容仪说得没错，她是需要冷静一下思考她跟慕容仪的关系了。

莫雨想离开这儿，不管是哪里，她暂时都不想再看到慕容仪，因为一看到她，就会让她又想起素银她们，整日活在内疚自责里。

在第四个晚上，莫雨决定逃离王府。

她打开妆奁盒的小抽屉，打算挑几件值钱的首饰带走以备路上之需，结果一眼就看到安安静静躺在最里面的一块美玉。

那是韩玉衡给她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没戴收了起来。

她拿着那块水玉，犹豫了一下，重新戴在了身上。

继续翻箱倒柜后，莫雨还找到了素银之前刚研发出来还没来得及给她展示的新型暗器骊珠。

莫雨来不及细细研究，只先收好设计图和素银做出的三颗骊珠成品，耐心等到半夜。

到了半夜，莫雨悄悄在门边点燃了迷魂香，放倒了守卫，蹑手蹑脚地逃出了房间。

她来到最南边的院墙，确定四下无人后，正要爬墙翻出去，只听背后一阵风声，一个黑色人影已经落在她身后盯着她。

莫雨愣了一下，回过头去，只见古云峰正抱着剑看着自己。

莫雨此时左腿正卡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古云峰先开口了：“你要跑？”

“嗯。”

莫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毕竟都已经这个姿势了撒谎还有意义吗？

“王府外有侍卫把守，你翻墙出去也会被抓住的。”

莫雨大惊：“嗯？可我记得王府周围从来没有……”

“出了这些事，你觉得王爷会没有任何行动吗？”

“……”

莫雨一下子泄气，只得下墙，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像是一个听凭发落的犯人。

“我带你出去。”

“嗯？？”

莫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要帮我出去？？为什么？？”

“没什么，”

古云峰别过脸去：“反正，不想再看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