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三年,五月二十九。晴。
昨晚上。朱由校把郑耀亭伤人案,交给了魏忠贤去办。
然后张嫣和朱由校商量决定,在魏忠贤这边结果没出来之前,先用一个拖字决来应付此事……
等到了翌日清晨,张嫣一大早便出了宫。她先去了刘保那里,结果正好遇上李文和马祥麟也在。
李文是想去翠微山的明华学堂看看,马祥麟则是想去见见林钊。
于是,几人互相见礼后,落座。
李文和马祥麟明了来意,张嫣这边心里一寻思,这都到五月底了。六月,朱由校就要不放她出宫了。
所有的事情看来都要赶着今交代了。
遂赶紧派了人,找来崔念和李婵。然后一行六人都往翠微山的方向赶去。
两个时辰后,到了翠微山脚下。
张嫣把李文交给了崔念,让他带着李太医去学堂看看。
而她则和刘保、马祥麟去了明华军的驻地。
距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这明华军如今已经扩充到了一千三百余人。个个都是从武堂精挑细选,最起码人人都能做到负重35公斤跑五公里。
而张嫣这次没穿男装,她低调的跟在刘保和马祥麟身后,和李婵并排而校
等他们赶到校场时,这里的训练声正喊得震响!
隔了老远,林钊先看见了他们。这当先便认出了刘保。
于是林钊连忙向其它三位教头,吩咐了几句,然后向几人迎了过来。
到了跟前儿,他先招呼了一声“刘管事”,下一秒抬头便正面迎上马祥麟
两人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林钊试探的叫了一声:“瑞征?”
马祥麟激动上前,携了林钊的手道:“果真是林大哥!那场浑河桥血战,都你战死了。我听闻噩耗悲痛了好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林钊面有凄色,涩声道:“一言难尽呐!”
刘保见状,连忙上前招呼两人,到旁边的茶室坐下再细谈。
马林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如今能够这般他乡遇故知,实属不易。遂皆释然一笑,应了刘保的提议,欣然携手而往。
到了茶室,张嫣和李婵先落座。
林钊见了,转头对刘保笑言道:“刘管事,你家丫鬟持宠生娇啊?跟着主子出来不心侍候就罢了,还这般肆意的先你而坐。少伯兄,看来你御下不够威严啊!”
刘保见他这样,吓了一跳。连忙急声打断道:“林老弟慎言!”完,他看到张嫣这一身女装,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于是,刘保一指张嫣。对林钊解释道:“林教头!你记不记得,先前正月里来过一次的严章严大官人,便是这位。如今不过因为没了隐藏身份的必要。所以这才选择以真身示人。林教头你可勿要再失言了!”
林钊闻言吃惊的看向张嫣。回忆起正月里,那次一面之缘。
他只记得那个严大官人是个娘娘腔,还是宫里边的。所以当时萧老弟还怀疑人家是宦官,闹零不愉快。不成想这位竟然是个娘们假扮的。
这又是宫里面来的,那这娘们的身份莫不是……
想到这儿,林钊连忙躬身行礼道:“人有眼不识泰山,贵人莫怪!”
张嫣还没话呢!
马祥麟便一把拉起了林钊。笑道:“林大哥莫要担心,她这个人也就不摆架子这一个优点了。私下里,不用太过于讲究这些子繁文缛节。”
听他这样,林钊抬头好奇的看了马祥麟和张嫣一眼。心里不免奇怪,这两人又是怎么凑一起来找他的?
张嫣见这情况,只好起身也对林钊摆摆手道:“我确实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再不知者无罪,你不过一两句失言,没什么大不聊。咱们还是赶紧落座吧!”
于是几人这才一一落座。
等真正跟着的仆从把茶奉上。林钊也在马祥麟的殷殷目光下,讲起了自己当年遭遇的始末。
“启元年三月。我们戚家军和白杆兵刚急行军到浑河南岸,沈阳就传来了失陷的消息。一时间大家陷进了,进退失据的绝境!后来,陈策和童仲奎两位总兵经过商议,决定以攻代守,血战待援。于是我便跟着戚将军和两位总兵在桥南立营。而周敦吉周将军和副总兵秦邦屏,带领白杆军先渡河。与建酋血战来为援军争取时间。”
到这里,林钊面色转悲。嗓子也哽了起来。他沉默了片刻,定了定神。才又接着道:
“战事一开始,白杆军先过河修筑防御工事。只可惜,建虏到的太快。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以步兵硬抗八旗骑兵。好在,川军强悍。双方一照面八旗精锐就被全部打散溃败。于是建酋又让步兵压上,秦副总兵率领精锐,战之不退。而再次打退建酋后,建虏把沈阳城中俘虏的炮兵给弄到了战场上。这下子,在一轮齐射下,秦副总兵和周将军战死。四千白杆兵几近全军覆没,只有不到百人逃回对岸。”
着着,林钊的眼睛越来越红。提到秦邦屏战死时,他抬头看了看马祥麟。
而马祥麟也一脸的悲愤难耐。咬牙切齿的道:“国仇家恨,吾誓要建虏血债血偿!”
林钊拍了拍马祥麟的肩膀。沉重的继续回忆:“当时,建酋猖狂高喊:明军不过如此,同时渡河向对岸冲来。再次交手后,我们戚家军,凭借火器使用更为老练的优势,以及方才川军血战争取时间修筑的简易工事。在一开始便对建虏造成了巨大伤亡。不过随着火药用尽,大家只得和建虏展开了近身白刃战,血战一未分胜负。”
刘保见他停顿,连忙追问:“后来呢?”
林钊收拾收拾情绪,接道:“翌日凌晨,建虏再次增援。可我军援兵却迟迟未到,而本该来救援的辽军,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樱等到陈总兵战死,童总兵便想逃。”
“戚将军一把拦下他高喊:“公何往?”童总兵只得下马无奈回:“吾二让死所矣”。戚将军眼见这般情况,只得对剩下的众人再次高喊:“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众人闻言皆悍不畏死。可惜八旗援军再次增援,以至于我军伤亡惨重。而我也在混战中被砍成重伤,落河后就不省人事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让水冲到了浑河下游,被一户人家所救。而且我也已经昏迷了三了。再加上当时伤情过重,等我能走动,回到了山海关才知道。那浑河桥血战,援军从始至终没有影子,辽军更是被建虏一击即溃。而川浙两军全军覆没,只幸存寥寥数人。至于我?也被当成了阵亡将士,记在了抚恤名单里。”
到这儿,林钊这个八尺的汉子,虎目含泪:“大家都战死了,我怎么甘心苟活。更何况又被误报成了阵亡将士!”他抬头眨眼,强自忍下了泪。可再等他睁开眼,一下子竟然颓色尽显道:
“可谁知,我到了军营驻地。自报家门后想再上战场时,竟然被轰了出来。辽军的守备我是冒名顶替的。无论我如何解释,他都咬死了林钊身为戚将军的亲卫,已在浑河桥战死。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当时一场血战震惊朝野,朝廷抚恤给的颇厚。辽军中一些将领动了心思,贪墨了部分底层士兵的抚恤。而我也由此成了已死之人。”
张嫣听完,心想启元年三月,那时朝廷正忙着皇帝的大婚。而朱由校也刚刚登基,正被大臣们忽悠着,听学练字。
朝中一派安然,不想辽东战事却早以惨烈到这种地步!而川、浙两军这般血性,辽军畏战不,还糜烂至此。这样的将领,这样的军队,朱由校就是给再多军费,也无济于事!
怪不得后来广宁大败,怪不得辽东之境全失!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样贪财畏战的将领带的兵,能让人指望他们什么?
看来并非是建虏凶悍至此,而是大明辽东军队,已经烂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