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五年,腊月初八。刘府。
张嫣和刘保一行人谈妥了瓷器和茶叶的事儿。崔念和李婵便双双告辞了。
留下张嫣,问刘保福宁那个地方的情况。
于是刘保跟张嫣科普道:“福宁这地方,在洪武初曾降为县。后到了成化中,又升为了直隶州。辖境还算大,相当霞浦、宁德、福安、福鼎等县地。”
张嫣又问:“既如此,当初咱们盘算的盐场一事可能行?”
刘保:“建个盐场不是问题。可关键是,咱们大明自万历四十五年,便采用盐法道袁世振的建议,废开中法,立“纲法”。”
张嫣:“纲法?”
刘保点头,解释道:“所谓纲法。其法为将各商所领盐引分为10纲,编成纲册,每年以1纲行积引,9纲行新引纲册上所载引数允许各商“永永百年,据为窝本”,每年照册上旧数派行新引,纲册上无名的商人不得加入盐业运营。”
张嫣:“这不是让商人直接与煮盐的民户交易吗?还将收买、运销之权悉归于商人,让他们世袭。那这些盐商岂不是要发了!再了,长此以往的话?那必然会造成官视商为利薮,商视官为护符,官商勾结,因循苟且!这盐政不乱才怪呢?”
完,张嫣嘿嘿一笑道:“那个弄出这个什么纲法的袁世振,莫不是跟盐商一伙的吧!”
刘保闻言,连忙道:“娘娘可不能乱。据我了解,这个身为疏理两淮盐法道的袁大人名声可好着呢!再,那万历四十五年。袁大人之所以废开中发,而立纲法也是有原因的。”
张嫣:“哦?”
刘保道:“之前这“开中法”,其实就是如果边关急需某种物资,就叫商人采办并运输到指定地方,官府给他们颁发相应数额的“盐引”。而商人可以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再到指定的地区销盐。”
张嫣点头,“这个本宫知道。”
刘保摇摇头,道:“娘娘且继续听,后来弘治五年,有人提出了纳银领取盐引的办法,即“折色法”。此法规定,盐商以后不需再将军需运往边镇,只要向国库缴纳银两,就可获取盐引。如此一来,由于万历年间战事频频,为了从盐政中收取更多盐税,官府滥发盐引。而商人拿到盐引后到盐场无盐可支,从而发生盐引积滞现象!”
张嫣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这个,官府涸泽而渔。导致从盐政上弄不来银子了……便对盐场的待遇一降再降!如此一来,那些盐场主自然不能坐以待保便铤而走险,将盐卖给私盐贩子牟取暴利。”
刘保附和道:“正是。所以后来,官盐壅塞、私盐盛校盐税自然也就更加难以保证!税监无奈,只得向盐商预借盐税,后发展到预征盐税。盐商手里空有盐引,领不出盐来。另一边税却一直都要交!如此一来,势必调高食盐销价。万历四十三年,官府见盐价涨的离谱,只得强行控制盐价。此举迫使一些盐商亏本逃散,结果市面缺盐,私盐价格暴涨,整个盐业市场彻底陷入混乱。”
张嫣叹气,喃喃道:“这大明怎么老喜欢饮鸩止渴呢!之前那大明宝钞是怎么贬值到废纸都不如的?简直就是记吃不记打嘛!”
刘保:“娘娘您什么?”
张嫣摆手,“没什么。你别管我,你接着。”
刘保于是接着道:“所以,到了万历四十五年。那位袁世振到了两淮,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为疏销积引,袁大人想出这么一个纲法来。同时他又募兵与盐场中灶丁连营结防,每营三十人,营间相距二、三里,专门捕捉私盐贩运者。如此经营四年下来,盐税大增!”
张嫣:“这么,此人是个人才。只是这也不能排除,他和当地盐商勾结的可能行啊!毕竟这些举措,对官府和盐商都有好处!除了对私盐贩子不利以外,还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刘保:“是啊!这纲法一定。不再那积引名册上的人,如何插手这盐业?!”
张嫣:“那咱们若私自办盐场卖盐?那这些盐就都是私盐?”
刘保:“不错。”
张嫣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这纲法不也是改了开中法,才施行的吗?既然如今已经解决了挤压的盐引,那么这种容易失控。太过于挑战盐道官吏道德底线的纲法,岂不是也要改改才好!”
刘保惊讶,“娘娘要改盐政?”
张嫣:“不是我要改,而是这纲法不合理。必须要改!不改那就是等着日后官商勾结,盐政败坏。”
完,张嫣对刘保一抬手,制止了对方的劝。起身带着人回了宫。
到了晚上,朱由校回到坤宁宫。
张嫣今日因为惦记着,要和朱由校聊聊这盐政的事儿。于是早早就哄睡了朱媺乐……
朱由校见女儿不在,有些意外。问张嫣:“悦悦呢?”
张嫣笑着拉了朱由校坐下。一边给他按揉肩颈,一边道:“今日我有些事儿想跟你,所以早早就哄悦悦睡下了。”
朱由校挑了一下眉毛,问道:“哦?宝珠想和朕何事啊?”
张嫣淡淡道:“盐政上的事儿。”
朱由校来了兴趣,抚落了张嫣的手。拉着张嫣在自己对面坐下。认真问:“宝珠此话是何意?”
张嫣:“校哥儿,你想必还记得之前咱们曾过的盐税一事吧!”
朱由校点点头。
张嫣接着道:“那校哥儿你有没有想过改革一下税制?”
朱由校:“怎么改?”
张嫣:“三点。增加食盐产量,刺激食盐销量,盯紧盐商口袋。”
朱由校有听没有懂。
张嫣只好的更详细些,“首先改进制盐工艺,从而增加食盐产量。其次控制食盐价格,让大明的百姓人人都可以吃的起盐,从而刺激食盐销量,一改往日食盐昂贵的固有印象。最后,取回盐商们世袭纲册积引的权利。改为由官府每年举行拍卖,让盐商们竞标!价高者才能获得上这纲册的资格!”
朱由校越听眼睛越亮。张嫣见他这神情就知道,这改革盐政之事应该稳了……
只是,沉吟了一下。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担任盐法道的官员主持每年的拍卖会时,切记让锦衣卫把人盯劳了。
万不可开盐商们行贿上纲册的先河!还有,这盐法道的官员人选也一定要看准了。而且不能担任此职时间过久。最好是,能够一两年就换一个!
若不如此,只怕盐政还是会很快腐坏……以至于最后忙活了一通,还是收不上盐税充国库!
而朱由校对于张嫣的提议都认真想了想。想完,他喜上眉梢。握着张嫣的手,连夸对方给自己出了个好主意!
下一秒,朱由校也没意思睡觉了,他拍了拍张嫣的肩膀。
然后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坤宁宫,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当夜里,听朱由校召见了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商议朝政!
而乾清宫的烛火,更是亮了大半夜,差不多到子时方熄。当然,这些都是第二日。陈永安在张嫣用早膳时,轻声报于她知晓得!
毕竟,昨日只看朱由校离去时,那股兴奋的劲儿头。张嫣就猜到,昨晚朱由校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于是,她没有半点等等看的意思。将将到戌时三刻,张嫣便洗洗睡了……
今一早起来,听陈永安跟她讲的这个消息。张嫣颇有几分,自己真有远见的错觉!
不管如何,刘保苦恼的盐政一事。如今张嫣看来,应该是没问题了。
她当即修书了一封,命人送到刘保处告诉他,这盐场之事可以筹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