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潇呆坐在桌前,目光涣散。
烆陌沉声道:“你莫要这样的一副神情,不若我都想去将安迟君劫了出来了。你也莫要担心,有我们在呢,就你皇伯父那群凡人怎么斗得过我们。”
宣尘瞪了他一眼,尽管这话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也贴切烆陌此人的性格。
他喝了口水,垂眸思量片刻:“将离,此番这事,我已然有了应对之计。现今我要回天宫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切记莫要插手其中,也莫要叫她。”他看了一眼卿潇,“莫叫她意气用事。”
“还有,烆陌你去九冥司一趟,去将黑白无常请来。若待会儿辰慕回来,便叫他去守着卿安迟。”
烆陌问:“去叫黑白无常作甚?”
宣尘没回复他,自顾自的飞去天宫了。
辰慕这时奔了进来,因奔的太急忘了门槛的存在,险些摔了过去,将离眼疾手快地施法将他扶住了。
“你跑的这样急,是有人抢了你胡萝卜了么?”
辰慕站直了身子,喘了两口粗气,才道:“方才……方才我在街上时,看到那昭平公主忽然从天而落,落到地上便成了一只狐狸的模样。”
几人齐愣,半晌后才听烆陌一笑,“这是宣尘的手笔吧!”
复转向卿潇道:“你先回安平王府吧,此事宣尘既然说了有应对之计,那便就会将安迟救回来的。将离,我先去九冥司,大抵要个一两日的光景,你要看好这丫头。”
烆陌走后,辰慕这才觉得是发生什么事了,听了将离解释了事情的大概以后,他也开解了卿潇几句,便也急匆匆去到刑部大牢了。
将离将卿潇送了回去。见安平王众人此时已经知晓了卿安迟入狱一事,相信皇帝也将事情放到了明面上来讲过了。卿言隐与安平王已然回府,正坐在厅堂中面色凝重的议事。
安平王妃与冯水澜则站在一旁,小声抽泣着。
如今情况也确实棘手,卿安迟才刚被抓,便有人来禀了皇帝,不容卿安迟说一句话便将他押进了刑部大牢。但皇帝之所以要将卿安迟那样快的送去刑部,目的就是要安平王府与镇国将军府没有时间去想办法救卿安迟。
快刀斩乱麻,总会斩断一些。
再有,那焦茶是卿安迟带去的,茶亦是卿安迟煮的,太子也确实是喝了卿安迟的茶后才中毒至昏迷不醒的,且两人喝茶的地方毫无外人,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便认为卿安迟是下毒之人了。
这便是为人臣子的悲哀,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纵然卿安迟没有动机去毒害太子,但皇帝说是他,那就是他。
卿潇与将离隔近了才听到安平王与卿言隐的交谈声。
卿言隐皱着眉头道:“……父王,如今这是当真是个无解之局么?”
安平王亦紧皱着眉头,语气中还透着一丝疲惫,“若有解,为父不早就去办了么?这茶是迟儿送的,也是他泡的,不曾经手他人,这要如何说不是他做的!纵然你我心中明白这是皇上设的局,我们又能如何?”
“我们能做的,太多了。”将离摇着扇子走了进来,向着厅中几人见礼:“拜见王爷,王妃,将军,二少夫人。”
四人闻声,皆望向了他,见他身后还跟着卿潇,便也知道这估摸着也是卿潇的哪位朋友。
“我来引荐一下。”卿潇道:“这是将离君,是我与二哥的朋友。”
将离笑道:“在下唐突,本不该插手王爷的官场事务,但二公子是在下的朋友,他如今有难,在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若是王爷信得过我,我这里倒是有一计。”
“当真?”卿言隐急切相问:“公子有何良计可保舍弟平安?”
将离摇着扇子,“这方法便是,无为!”
“无为即不作为,以不变应万变。”
“不可。”
将离道:“为何不可?”
安平王起身,向着将离抱拳道:“这位公子,老夫在此谢过公子好意,但小儿确实等不了这样久了。”
“王爷莫急,且听我说完。”
“此事若进,二公子则危矣。可若退,将兵权交了上去,皇上没有什么忌惮的,所谓斩草除根,那时不止安平王府,恐怕连镇国将军府都会被牵连,可见无论是退还是进,都是不利于安平王府的。”
将离说的有些渴,便自己在桌上找了一杯茶来润喉,“此时最好便是无为,不进亦不退。”
卿潇问道:“你这意思是,叫我们与宫里那位耗着?”
“是了。”将离一拍折扇,笑道:“不过还是需要在其中做点手脚的。”
别的不说,卿潇只觉得将离那个笑容令她看了很是安心。
翌日,安城出了两则大事,代替了卿潇郡主是狐妖转世这一荒唐流言的地位,成为了百姓新的饭后闲谈。
一是说,大楚公主卿悦一日忽然从天而落,而后变成了一直狐狸,一只如假包换的狐狸。
怕是真的卿悦公主已然香消玉殒了,现在这个昭平公主,其实是狐狸精变幻出来的,至于为何她在这个时候忽然现身,便是因为安城之中有神明下凡,安城中的妖物受不住神明的法力,纷纷变做了原身。
这位神明,便是第二则大事了。
说是因为毒害太子而入狱的安平王府二公子卿安迟,他便是那位神仙下凡来要护佑之人。据说卿家二公子如今是刀剑不入,任何刑罚都奈不何他。
又不晓得是谁放出消息,说是今日这位神明就要现身了。百姓闻风便是雨,纷纷跑去刑部牢房之前观看,刑部大牢前人满为患,牢头大人受宠若惊。
没想到,那位神仙还真就现身了。
辰慕拿着的一把折扇,悠然的站在大牢前,一袭白衣胜雪,怀中还抱着一只比他衣袍还要白上几分的白狐狸。
他含着笑将白狐抛在了地上,只见那白狐滚了两圈,登时化作了人形,那张雪白的脸正正是那昭平公主卿悦。
众人惊诧不已。
辰慕像模像样的扯了扯嗓子,道:“本座于四海八荒间游历,来此安城,发觉竟有这只白狐在此作祟,吸人精气夺人身躯,实在令人发指。如今我已将她降服。”
此时,忽然,一麻衣小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辰慕面前便是一个大礼,小生感恩戴德:“谢仙君,谢仙君为我大哥报仇。上月我大哥上山打猎,数日不归,我与父亲上山去找,却见我大哥已然死在了山上,身体旁边便摆着一撮狐狸毛。”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卿悦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怒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那卿潇,是她的野男人将我变成这样的,什么狐狸精作祟,依我看,你这所谓的仙君才是真正的妖怪。”
忽然在下一瞬,又一名麻衣女子奔走着挤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辰慕面前,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看这姑娘头上的白簪花,她却还是个守孝之人。
辰慕面露不忍:“姑娘,你先别哭,你且说说你遭遇了什么?本座定然为你做主。”
那姑娘泣不成声,指着卿悦大骂道:“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我相公。你还我相公,你还我相公……”说着她便向着卿悦扑去。
辰慕担忧地喊道:“不要靠近她。”
话音未落,便只见那姑娘被猛的弹出,吐了一口血,死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辰慕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面露愁容,长叹:“这位姑娘阳寿已尽,本座也无力回天。”
说吧,一派怜悯众生的模样扯袖子抹了抹泪花。
那位麻衣小生义正辞严:“仙君,您快些除去此妖吧,莫要叫她再害人了。”
卿悦急道:“你胡说,这个女人不是我杀的,她自己弹出去的,不是我,我乃是大楚昭平公主,尔等刁民,你们敢……你们……你们蛇鼠一窝!”
辰慕耐心的等卿悦说完,才看向麻衣小生,赞同道:“这位小哥言之有理!”
话落,挥手向着卿悦一掌拍去,那卿悦便又化成了一只白狐模样,辰慕自怀中抽出一只伏妖袋,轻念一道咒语,那只白狐便被收入了袋中。
经此一事,卿安迟身上有神明护佑这事也算是坐实了。牢头大人倍感压力,生怕冒犯了神明,因而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卿安迟。
卿安迟未受什么苦,这让安平王也心安了不少。
安平王府院中,那位麻衣小生与死了相公的姑娘,如今正在借着月光吃着晚饭,卿潇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那姑娘带着试探的目光问卿潇:“郡主,您要不要吃一点?”
卿潇堆了个牵强的笑出来,“不用,你们今日演的辛苦了,这是奖励你们的,多吃一些。”
麻衣小生道:“郡主客气了,安平王府的事,就是为奴二人的事,做自己的事,说什么辛不辛苦。”
见卿潇情绪不高,那麻衣姑娘又说:“郡主莫要太伤心了,将离公子与辰慕公子那样厉害,二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卿潇勉强一笑,“嗯,我知道,你们先吃着,我回房了。”
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烆陌,她被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烆陌身后站着的正是九冥司鬼差,黑白无常。
她被吓得跌坐了下去,捂着胸口做惊吓状。
正在吃饭的小生与姑娘一面扒着饭,一面转头看了过来,见那一黑一白的两位,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烆陌这才觉得有些不妥,转身道:“你们俩,先避一下。”
黑白无常离开后,烆陌方真诚的问候卿潇,“你没事吧?”
“我的天爷啊。”卿潇小脸吓得铁青,“你回来,且还带了两只鬼回来,能不能先吱个声?”
“没差点把我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