烆陌挠了挠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的说:“行,下次注意。”
卿潇气得瞪眼:“还要有下次啊!”
“没有下次了。”烆陌指着晕在地上的两人,道:“那这两位怎么办?”
卿潇望着他,将眼睛一白,“谁吓晕的谁就把人家抱回去呗。”话落间,这便哼着小曲儿独自回房了。
烆陌在两人面前站了一会,思量卿潇那句“谁吓晕的就谁抱回去呗”。
细想下,他以为自己长相俊朗,这两人怎么可能是被自己吓晕过去的?不该认的事怎么能乱认呢!
这就只剩下了黑白无常二位鬼差大人了!
没能想黑白无常才刚现身,这宣尘就从天而落,仙气方面乃是独一份的飘逸。
烆陌凝眸,发现他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位仙姿玉貌的女仙娥!!
当下忘记说话,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仙娥。
宣尘淡淡瞥了烆陌一眼,自先行去寻卿潇了。
这边厢黑白无常已将那位晕在地上的姑娘抬回了女使所住的后罩房。
烆陌随后回过神来。
……你两个倒先抱了个姑娘去。
看着不省人事的麻衣小生,烆陌双手比划一二——面对一位公子,他实在没能找出一种合适的抱法,干脆就施法让他自个儿飞进了自己住的屋子,干脆利落还不费力。
尽管将一众家仆吓得不能自已,尖叫连连,弄得安平王府鸡飞狗吠。
他拍了拍手,见着石桌上还摆着一对鸡翅,这就往凳上一坐,撕下翅膀吃了起来。
那小仙娥还在原地站着。
烆陌抬首将她一望,左手边那只鸡翅就递给了她,“这位仙子,你吃么?”
女娇娥轻晃头,垂眉不语。
此时辰慕正巧路过,见着烆陌拿着一只鸡翅对着一位姑娘比划,不禁奇道:“烆陌君,你从哪儿弄到这么一姑娘?”
那小仙娥闻言抬头望了眼辰慕,又低下了头。
烆陌拿着鸡翅,耸耸肩,“你莫要冤枉我,这可是你师叔祖从九重天带来的小仙娥。”
辰慕这么一听,只道是他家师叔祖平日里头不近女色,没见着他说喜欢哪家的仙娥呀。如今却带了个如此好看的女娇娥回来,莫不是他家师叔祖忽然开窍了?!
这这这……这是件好事啊!可得去和将离君好生的聊聊这个事儿。
可他还未迈开步子,宣尘就已提着扇子打东边抄手游廊走了过来。辰慕急急见礼:“拜见师叔祖。”
宣尘点头:“安迟公子如今怎样了?”
辰慕道:“牢头如今以为二公子有神明护佑,不敢冒犯,特地将二公子伺候的极好,也算细致入微。”
宣尘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做的好。对了,这位是素雪姑娘,你将她好生安置在姻缘庙,不日你得了空便将她送去崇吾山。”
辰慕拱手做礼,“是。”
素雪也欠身行礼道:“素雪谢过宣尘上神。”
这位素雪姑娘,正是君潇公主前世那一对衷心小仙娥之一的素雪。
当日君潇仙逝,素时失踪,君潇的父亲君苏尧担心天君会降罪素雪,无论如何素雪也是君潇在这世间的牵挂之人,便抢先了天君一步将她关在了天族风兰殿,画锦娘娘原先的住所,叫她做些洗扫庭除的活,永世不得出风兰殿一步。
宣尘此番去找司命神君改卿悦的运簿,好巧不巧的,君苏尧也在。
宣尘借司命写运簿之时和着君苏尧闲聊了几句,便提到了君潇。见君苏尧的样子,怕是还未走出丧女之痛,竟然撇下天宫中的事务,跑来了南极大帝这里散心。
宣尘开解他:“三殿下,节哀。”
君苏尧老泪纵横,悔不当初,“谢上神关怀。潇儿这事啊,怪我,实在怪我。若早知今日,当年便将她母女二人留在凡间,如此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宣尘又宽藉他,“事已至此,还望三殿下莫要太过伤怀。”
“对了,三殿下可曾听说过紫鸣笛?”
君苏尧于泪流满面中抽空过来回答他:“自然是听说过的,是羲梵帝神之物。据说羲梵帝神将此物交给了冰境的一位仙子?”
宣尘道:“这倒是真的,家师说手执紫鸣笛者便是本上神的小师妹。不过此番我寻到了紫鸣笛,却不晓得小师妹的去处。”
君苏尧正色:“上神是说,这紫鸣笛出现了?”
“嗯。”宣尘喝了口茶,又问:“我听说画锦娘娘是位来历不明的神仙?”
是了,画锦其人,确实是位来历不明的神仙,她甚至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何处的神仙。只晓得在凡间时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君苏尧,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而后画锦怀了孕,君苏尧便满心欢喜地将她带回了九重天,那时天君正在为他物色正妃人选,看中的正是四海八荒第一美女青丘白璃的亲姑姑,青丘神女白念雪。
却见到君苏尧一副非画锦不可的模样,天君大怒,将画锦关在了广寒宫,铁了心要将画锦变成第二个嫦娥,甚至要让人家嫦娥搬去和织女挤挤。
君苏尧无奈应下了与青丘的婚事,娶了白念雪,换来画锦入住琼苑。
又过了些年份,画锦诞下君潇,天君这才给了画锦一个夫人的名分,赐了座风兰殿给画锦,但却始终不欢喜画锦,连带着也不欢喜君潇。
这事闹得也是很大,也是一则震惊四海八荒的丑闻,这件事情被各路神仙明里暗里议论,议论了整整两万年之久,直到八百年前画锦娘娘忽然不知去向,这才不像之前那般议论的热烈。
再有便是烆陌与妖帝后妃忘忧之间的风花雪月,成为了各路神仙新的茶饭余谈,这件事才逐渐被人淡忘下来。
君苏尧好生的理了理宣尘的话,先是提到紫鸣笛,又问道画锦来历不明之事,莫不是在怀疑紫鸣笛是画锦之物?
但他从来不知道画锦有支紫鸣笛啊!
宣尘上神弄错了?必然是宣尘上神弄错了!
这时司命星君将写好的运簿呈了过来,在宣尘身前敬声道:“上神,凡人卿悦的命格运簿已然写好,还请上神过目。”
宣尘闻言,伸手将司命手中的折子接了过来,一面细细地翻看着,一面向着君苏尧问道:“本上神听说,君潇公主有两个衷心耿耿的小仙娥?”
君苏尧怔了一怔,暗自揣测了一番宣尘上神的真意,觉得这紫鸣笛必定与画锦或君潇有着千丝万缕理都理不清的联系,他对此很是困惑。如实回答道:“有倒是有,不过那素时已然失踪许久,只余了素雪一人。”
宣尘点头道:“你将她带来,我寻她有些事情。”
他又折向司命:“这运簿倒是写的与我心中想的一般无二。你快些着力去办吧。”
司命含蓄一笑:“谢上神赞赏,小神立刻便去办。”
宣尘寻素雪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想问问她晓得君潇手中紫鸣笛这个器物是怎么来的。
素雪打着哭腔表示,事情得从两千年前画锦娘娘来到九重天说起……
之后几番梨花带雨的向着宣尘诉苦,将君潇这些年在天宫与西海受得委屈说了一路。
宣尘皱眉听着,越听越是皱的厉害。
他站在绝尘剑上,淡淡看向她:“你说了这样多,还未说到君潇与紫鸣笛之事!”
素雪想了想,似乎宣尘问的确实是紫鸣笛之事,自己话头带的有些远。
遂略带歉意道:“回上神,这紫鸣笛是画锦娘娘之物,是娘娘留给公主唯一的东西。”
宣尘瞪大双眸:“此话当真?”
“当真。不过我家娘娘似乎自己也不清楚紫鸣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只晓得这支笛子一直以来都在自己身边,她觉得贵重便交给了公主,当成嫁妆。”
宣尘闻言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如此一来,君潇就是他的小师妹这事没错了!毕竟听着画锦这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叫她去偷紫鸣笛是决计没可能的。
……
这几日里卿安迟有神明护佑与卿悦化成了一只白狐这两件事皆传入了皇帝耳中,皇帝甚为震惊,甚至屈尊微服去了刑部大牢查看。见到卿安迟被伺候的与平日里无二,在牢狱中不用做事还胖了几斤的体态,他甚是恼怒,下令将所有狱卒重打了二十大板。
将离借着这两阵东风,硬是将传言又传开了些,传大了些。传的安城中人人自危,朝堂上有人就此事上了不下十本折子,请求皇上遣道长前去降妖,只不过那些道士最后都被将离一扇子扇回来了。
道士们纷纷惊恐地表示:“妖物道行过深,贫道无能为力。”然后带着家当逃了。
百姓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辰慕仙君身上,却不料辰慕竟还真的寻了几只狐狸精来,在安城周边的小农庄里时不时扒拉几个胡萝卜,在夜里叫上几声,准备坐实了这则传言。
纵然百姓也不晓得为何身为狐狸精,他们要偷盗胡萝卜,只逼着自己相信这群狐狸精是些有想法的狐狸精。
皇上一时间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脾气都坏了些,再没精力处理兵权之事。
这两件事传到了卿潇耳中,知道皇上拿卿安迟没有办法,令她心境好了一些,便又携着个布包一路轻快的来了姻缘庙找宣尘,恰好便遇见了素雪在给宣尘煮茶的场景。
卿潇愣了,心下犹如平静的湖面被人掷入一石,顿时心生涟漪。
她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那什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这个,你们继续哈,继续,我去刑部看看我哥。”
她转身深吸了两口气,想着这宣尘平日里也没见与哪家姑娘来往,这忽然就与姑娘有来往了,怎么也没个人来知会她一句。
心里却不知为何空落落的,浑身没劲。
看来往后要和宣尘保持一些距离才好,不然该叫人误会了。
素雪望着卿潇的身影,眸中很快便积了泪水,端杯的右手一时无力,让茶杯砸了下来,茶水飞溅而落,洒了几滴在宣尘衣服上,他瞥了素雪一眼,颇为善解人意的喊住了卿潇。
卿潇顿住了脚步,转身来看他,却见素雪一派泪水涟涟的模样,她慌了。
“姑娘,你莫要误会,我和小宣,不对,我和宣尘没什么的,你要信我。”
她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方才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确实没做!
素雪抹去两滴泪水,认真的正了正身子,向卿潇抬手做万福,“素雪,拜见公主。”
公主?!
卿潇缓了一些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礼是做给自己的,这声公主也是向着自己喊的。
……她看起来有那么像公主?
“姑娘,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郡主。”卿潇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素雪呆了片刻,往日里被素时笑话脑子慢今天却实在的反应快了一回。
虽然这卿潇容貌上与君潇公主长得一般无二,但她们两个并非是同一个人。
君潇贵为天族公主,纵然不受宠,但仪礼体态大方得体,眉宇间有凌厉也有骄傲。卿潇不同,较于君潇,少了几分气场,多了几分亲和。
想来也是宣尘上神从中周旋,素雪虽不敢确定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眼前的卿潇郡主与当年的君潇公主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者,卿潇便是君潇的转世。
思及此,她心中不免欣喜若狂。世人皆以为君潇公主受八十一道天雷罡火,早已魂飞魄散,今日来看,怕是君潇公主命不该绝!
素雪破涕为笑道:“是我认错了,我认错了,望郡主莫怪。”
说完,她看了看宣尘,难得有眼力见的退下了。
宣尘为卿潇斟了杯茶,道:“你今日倒是难得有心情出来,坐吧!”
卿潇看着他,问道:“上次也有个神仙将我认错了。”
宣尘:“……嗯,我知道。”
卿潇又问:“所以我究竟长得像九重天上的哪位神仙?或者,哪位公主?”
宣尘:“……”
卿潇道:“不能告诉我么?”
宣尘:“听说城北后亭山的迎春花开了,你要去看看么?”
卿潇淡声道:“不了,我去刑部,看看我哥。”
宣尘见她要走,急忙扔了杯子跟了上去,道:“我随你一起。”
此刻正隐身守在刑部大牢的辰慕,见卿潇面色清冷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宣尘,他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遂收了隐身诀悄然跟在宣尘身旁。
卿安迟正坐在牢房中练字,身旁牢头大人正一边揉着屁股,一面为他磨着墨,极其专心的侍候着卿安迟。
卿安迟时不时的提醒他一句磨轻点,时不时说他一句磨得太轻了,十分惬意。由此可见,皇上与神明,牢头当是敬畏神明多几分的。
辰慕莫名有些自豪!
卿安迟很是认真的在练字,竟在卿潇走到他面前了他才发现。他看着卿潇,呆了片刻,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卿潇硬凑了个笑出来,道:“我来看看你。”
又故作轻松道:“看你在这里过得这般舒坦,那我也放心了。”
牢头乐呵呵接话道:“瞧卿潇郡主说的,我们自然是不敢怠慢二公子的。”
卿潇道:“有劳大人。”
卿安迟搁下手中的毛笔,看她一眼,又看了牢房外的宣尘与辰慕一眼,笑道:“你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么?我瞧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卿潇依旧故作轻松:“你莫要乱猜,我若心情不佳,也不会来看你了。”
卿安迟道:“那你也莫要觉得能够将我骗过去,从小你就喜欢把心情摆在脸上,是欢喜是伤心能看的清清楚楚。说吧,到底怎么了?”
卿潇叹了一口气,强挤出一个笑来,“果真是什么的躲不过哥哥的眼睛。只是,我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失落,实在寻不到理由。”
卿安迟惊道:“这可就怪了。”
寻不到理由,她寻不到一个怪罪宣尘的理由,怪他只是因为她长得很像另一个女人,所以才接近自己,万事护着自己?或者怪宣尘只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替代品?
她凭什么要得到宣尘毫无保留的关心?又以什么身份去得到?
这些东西她想不清楚,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哪个时候开始她也会在意这些?
在意宣尘是以什么理由来接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