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海面,却是风淡,如火般红艳的霞云映照着的海面是那样的精妙绝伦。
卿潇与宣尘立在海域之前,看着这难得的盛景,卿潇眼中却闪过一丝凄凉。
“这西海今日,可是有件什么喜事?”
宣尘道:“是西海小辈的公主,书寒的周岁宴。”
卿潇低头默了默,抬首时露了个凄凉的笑出来:“那是容折与梦知树的女儿吧!”
宣尘“嗯了”一声。
卿潇看着眼前这西海火云相庆的模样,不觉已泪了目,千年前容折对她说:你在,终究是碍着我们了。
这句话她至今记忆犹新,仿佛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发生在昨日。
容折觉得是她妨碍了他与梦知树,所以对她百般刁难,甚至陷害她与人苟且,叫她声名狼藉。千年来她为温养元神而沉睡,容折这负心汉却是活的这般欢喜的姿态。
这世间的某些道理当真的可笑。
虽是恨容折,但她却更恨自己,恨自己也曾对容折有过一段情,恨自己双目浑浊,当初看不清良人认不清混账!
倘若容折待她无情,当初又何必装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待她,又何必上指上天说什么此生非她不娶?
真是荒唐至极!
卿潇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含笑道:“书寒公主?才这样大小就已经封了公主了,想来是个惹人怜爱的娃娃。”
宣尘看向海面,“……听辰慕说其上还有两位姐姐,书琴与书云。”
“竟都是公主?”难不成这就是老天爷给容折夫妇二人的天谴?
虽然这样想有点不厚道,但是西海的这些人又何曾待她厚道过呢。让她姑且这样以为吧!
“对,这次书寒的周岁宴西海亦向崇吾山递了请帖,辰慕也曾端来我看了,本想让辰慕去一趟,可他如何都不愿意,便就此作罢了。”
也是,崇吾山地位何其之高,怕是派个辰慕去都是为西海极其长脸了。
卿潇冷笑了一声,“辰慕不来也是有他自己的思量,况且西海一族时常做这些面子上的事情。”正如当年容折娶君潇,也想以此沾上一个天族族戚的身份。
宣尘笑了笑,“那今日,可需我随你一同去?”
“不必了。”卿潇看向他,“寻仇还是需要自己亲自去的,你便在这里等我归来就是。”
而且她不想让宣尘过去给西海撑场面,纵然是砸场子也用不上身份尊贵且容貌俊逸的宣尘。
宣尘自怀中拿出那支紫鸣笛,递向她,“在我这里,你无需客气。”
卿潇笑着接过来,只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西海深处的水晶宫掠去,留下宣尘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出神。
昔日那个活泼纯粹的卿潇郡主,终归是不在了。
他站了良久,最终吁了口长气出来。
西海这座水晶宫端的是气派堂皇,贝阙珠宫,肥硕庄丽的珊瑚簇拥着这座四溢流光的宫殿,海草乱舞,珠光夺目,此景倒与君潇还在时的水晶宫不太相同,似乎如今黯淡了一些。
却也不知是否是她才刚醒来,眼睛不好的缘故,总是觉得西海水晶宫如今有些诡谲与荒凉,纵然今日设宴,也不见昔日之繁荣。
她站在殿口愣神,心情很复杂。
原因有二,一是千年后她再度踏上这一方自己曾生活过的海域,既有熟悉感涌过心间,又有阵阵心酸袭来。难说不会心情复杂。
其二则是因为不晓得她这寻仇之路该是从哪里开始,想到梦知树生下孩子不久,想必是身体虚弱不堪受她一顿打,哪怕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也不能多做为难。
稍做思量,便觉得此番去寻容折乃是上上计。
无论如何,先打他一顿解解她在这西海水晶宫所受的委屈气,其他的,待她思虑好了再做打算。
这时打东边恰好来了两名前来参宴的仙者,衣着白衫,像是哪里的仙使,阶品并不高。两人正在交谈,并未注意到卿潇,她索性就跟在他二人身后,入了水晶宫门。
已至殿门,那门前守卫上前做了一礼,便向那两位仙使讨要请帖。
仙使之一将身上的请帖递上,“我二人是受越珞山越珞仙君之命前来参宴。”
守卫微微一愣,在脑中搜寻越珞山是哪一处的仙山,但搜寻半晌后无果,想来这越珞山也是哪里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头,他当下笑了笑,也还很客套,“原是越珞仙君,快请快请。”
卿潇站在他二人身后,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那名守卫看向她,“不知仙子是?”
卿潇低着头,手指轻抚过紫鸣笛,冰凉的触感袭来,她将紫鸣笛拿近了看了看,漫不经心道:“你且去将你们二皇子请来就好,我是谁他来了自然就清楚了。”
话毕,她才抬头,带着一丝甚是好看的笑,手中紫鸣笛一转,一块通白玉令就挂在了笛子之上,她将紫鸣笛向那名守卫递近了一些。
那位守卫是一位不认得卿潇这张脸的人,见到她未曾起疑,恭敬的走上前一步取下那玉令,只是一眼,便向着卿潇跪了下来。
“下仙有眼无珠,不知上仙竟是崇吾仙山的尊者,上仙请稍候,我这便去知会我家仙上。”
这白玉令是宣凌给她的,说是入了崇吾山的师门,若没有个什么证明身份的器物终归不好,便在她前往西海之前将玉令给了她。
这玉令倒是只在辰慕那里见过,他时常挂在腰间,但想到宣尘几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尊神,哪里会有需要用到这玉令的地方。
前头那两位越珞山的仙使闻言,皆是步子一顿,转身来便见到气质绝尘的卿潇。
两人快步来到卿潇面前,拱手道:“方才不识上仙身份,失了礼数,还望上仙见谅。”
卿潇握着紫鸣笛笑了笑,“两位仙使多礼了。”
方才报名号的仙使上前一步,“却不知上仙尊号名何?来日好叫我家仙君备薄礼去崇吾仙山致歉。”
卿潇眉目含笑的看了看他,觉得他倒是一个很会打算之人,卿潇其人他并不曾见过,以为崇吾山上那位上神的徒弟的徒弟,只是小辈,像崇吾山几位上神与将离上仙这般有身份的神仙,他们自是高攀不起,但小辈却不同了。
能与崇吾山的小辈神仙攀上关系,这也是件仙门冒青烟的好事情。
“仙使客气了,小仙名唤卿潇。”
另一位仙使也是展颜一笑,十分有礼:“卿潇上仙与我家仙君年岁相仿,却已飞升上仙,不知上仙可是师从崇吾山将离上仙?”
此话,卿潇却不知该如何答复,照着玄真上神所言,她便是紫鸣笛的主人,羲梵帝神之徒,是将离君该要唤声师叔的人,但她其实并未做好准备入崇吾师门,也尚未接受这个身份,就不好意思说是师从的羲梵帝神。
当下垂首一笑,“两位仙使还是快些去参宴罢,我此番来西海是因为一件陈年旧事,事需快些办才好,不若宣尘君还在等我归去。”
她拿着紫鸣笛绕过二人离去,那两人却还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位上仙方才,可是唤了宣尘上神一句宣尘君?”
“似……似乎是这样的。”
“既然能如此唤宣尘上神,这,这位卿潇上仙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如何能晓得!”
卿潇神态自若的向着宴会前殿走去,中途自然见到了许许多多认得她这张脸之人,皆是一派见了鬼的神情。
宴会并未开始,但参宴的人却已来了一大半,卿潇的到来令前殿之上气氛骤冷,认得她的不敢言语,不认得她的被这奇怪的氛围吓得不敢言语。
她轻步走上前殿高台上那一张主椅之上,一袭青衣,笑颜嫣然。
高台之下,这才众说纷纭。
一说:这……这是君潇公主?
又说:她不是千年前担了个见异思迁的名头死了吗?如今这是?
亦说:莫不是没死,那这便不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入畜生道的重罪啊!
再说:哼哼,如此不守贞洁之女,如今竟还敢出现在这西海水晶宫中,实在可耻。
那位对卿潇谩骂的仙者,脸上一派痛心疾首的神情,卿潇恍惚间竟然觉得他脸上那抹不屑的笑,与千年前梦知树讥讽她的神色如出一辙。
许是见卿潇毫无怒意,台下之人交谈的声音才大了起来。
人声渐大间,有一名清脆的女声响起,“住嘴!”
卿潇看向她,那女子年岁不大,脸上稚气未脱,却拥有一种少有的沉稳气质在其中。
她同样看向卿潇,目光灼灼,语气却很轻柔,“不知仙者何许人也?可是我父君母妃的故人?”
父君母妃?照看她这周身气泽,怕眼前的女子便是容折与梦知树的长女,书琴公主了。
卿潇心下啧啧感叹,道是容折负心,知树虚伪,但教出来的孩子却是个不同的模样。
她轻笑一声:“是故人,却也是仇人!”
书琴眉头微微一皱,“若是仙者与我父君母妃有何恩怨,那今日确是我三妹书寒的周岁宴,仙者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今日来我西海,闹得彼此皆不舒快。”
“你倒是个明事理的。”卿潇把玩着紫鸣笛,“不知书琴公主可否听你母妃提起过,九重天公主君潇?”
书琴神情一晃,眸子中蕴着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