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晨还弥漫着浓浓的喜气，天色刚亮就听见含烟欢喜大叫的声音。

含烟床头整整齐齐放着一身藕合色的新衣裙，针脚细密严实，脖颈处围了一圈纯白毛领，佐以鹿纹浅玉丝绦衿带和淡黄绒花发饰。

如此打扮，显得含烟十分清丽可爱，颇有朝气。

含烟蹦蹦跳跳蹦跶到青未面前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平日里小嘴总是絮絮叨叨着些什么，知道青未怕吵，今日倒是闭了个严严实实，紧紧抿住嘴，只一个劲儿地笑。

青未看她一眼，“心情可是不错？”

含烟点点头。

“衣裳可还喜欢？”

含烟笑弯了眼睛点点头。

“昨夜红包可还合心意？”

含烟眼睛笑成一条缝点点头。

“小黑在外头等着，可还开心？”

含烟不假思索笑眯眯地点点头，随即打了一个寒颤看向青未，脸蛋唰地通红，嚅嗫着心虚地小声说道，“大人说什么呢？”

青未整了整身上的长袍，“小丫头，你能瞒得过谁？还跟我来这一套。”

含烟不说话，低垂脑袋，脑袋几乎要缩到地里。

“得了，今日便不必在我跟前了。出去痛痛快快玩上一日罢。”

“真的呀？”

含烟喜出望外，两只圆眼亮晶晶。

青未摆摆手，“去吧去吧。同含川也说上一声，今日也给他放一天假。”

“是。”含烟雀跃地跑出门。

不多时，酒馆后门一前一后跑出两只银纹猫，一只径直奔向门口的乌云猫，结伴飞快跑开。

后头那只机警地四处张望，胡须轻动，两耳竖立，见路上无人，这才调转方向顺着墙角无声地离开。

时辰尚早，银环却一反常态，一早便没了人影。青未将睡得正酣得顾流宗叫醒，“狐狸，今日初一，起床吧。”

顾流宗伸手遮住亮光，翻过身去。含糊不清地说道，“初一便初一，与我何干？起床做什么？”

“拜年。”

“拜年？”顾流宗一下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给谁拜？”

青未敲了敲手中的盒子，“自然是去还礼。”

顾流宗不情不愿地被青未拽出了门，街道上满是爆竹烟花残留的红纸碎屑，在街道两边厚厚积了一层。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不少，街道两旁的商铺却一应闭了门，无人做生意。挑担子的小贩倒是生意不错，红光满面地吆喝着。

顾流宗买了一包花生酥，百无聊赖地嚼着，一脸嫌弃，“这玩意儿也配叫花生酥？既无花生香味，也半点不酥脆。”

说完一脸遗憾，朝街尾某处看去，依依不舍道，“可惜那宋家点心未开门，那家的花生酥才叫好吃，我前几日吃了些，至今难忘。”

青未淡漠地戳穿他，“是宋家的点心好吃？还是宋家的女儿好看？”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想那姑娘了。那姑娘生得可人，人也有趣，实在是难得啊、难得。”顾流宗一脸痴笑。

青未朝他脸上丢了条绢帕，一脸嫌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快些擦擦吧。”

顾流宗瞪她一眼，继续沉浸在对宋家女儿的回忆中。

青未抬头看见那条熟悉的小巷，朝顾流宗冷冷说道，“别想了，先办正事。”

顾流宗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咦，这不是那日起火的巷子么？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青未浅笑，“自然是来看望看望起火的人家了。”

青未闭上眼，探查着自己的令决气息，径直朝巷尾走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来吧，这些粗活本不应女人家做的。”

顾流宗睁大眼睛，“赵云怎么在这儿。”

青未看他一眼，“自然是跟你出现在宋家点心铺的理由一样了。”

拐了个弯，一个破败的院落出现在眼前，赵云在院中挥着斧头劈柴。盛锦云急匆匆地将院中晾晒的衣裳收回去。雀儿扎着羊角辫，一蹦一跳地跟在盛锦云身后。

“如此看来，倒是颇像一家子。”顾流宗懒懒说道。

“进去瞧瞧。”青未提着手中礼盒上前，出现在门前。

“过年好啊。”青未开口说道。

赵云和盛锦云不约而同齐齐朝门口看来，“青君大人。”

青未自顾自地踏进来，“锦云姑娘前日送来的糕点极精美，本君贪食，今日腆着脸再来讨些。”

“旧屋被大火烧毁，暂时安置在此处，破是破了些，但好歹有个落脚之处。还望青君大人勿要嫌弃。”盛锦云将青未、顾流宗二人迎入房中。

“姐姐。”

雀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仰头看着青未甜甜笑道。

青未将手中礼盒递过去，“小礼物，祝你和你娘亲过年好啊。”

雀儿接过，好奇地问道，“是什么？能拆开瞧么？”

盛锦云赶忙拦下，低声训斥道，“雀儿！不得无礼，还不赶快谢谢姐姐。”

雀儿哦了一声，道完谢乖巧地将礼盒提入房中。

青未径直说道，“看来盛姑娘极喜欢朱雀，钱袋是雀纹，糕点是朱雀式样，就连女儿也起了这么个名字。”

盛锦云低头看看腰间的钱袋微微笑道，“不只是喜欢。在我的家乡，这朱雀是家乡的神物，家家户户供奉，保佑人们平安。后来背井离乡，为解思乡之情也为四方庇护，才多用这朱雀图案。也给女儿起了这么个名字。”

“一解思乡之情还可以，只怕却寻求不了什么庇护了。朱雀本就是神兽，只可惜已经灭绝了，在这神州大地上再无踪影。”顾流宗叹息道。

青未想起临照府城门上雕刻的两只大鸟，向赵云问道，“不知临照府是否也供奉这朱雀神兽？否则为何城门之上一左一右也刻两只？”

赵云答道，“城中未曾听说有人供奉此神兽，但确听过城中老人说，早些年头，这朱雀神兽曾经是在临照府城降临过的。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才雕刻了这神兽在城门之上。”

青未点点头，从怀中掏出手帕，拿出里头的公雀图案糕点，朝盛锦云说道，“这糕点甚为精美，只是可惜磕坏了翅膀。”

盛锦云定定看着那朱雀，轻声答道，“不是磕坏的，那公雀翅膀本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