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云起身泡了壶茶,一一为众人斟满,眼带笑意说道,“这糕点是源于听来的一个故事,有些长,不知各位可愿听一听?”
“愿闻其详。”青未淡淡说道。
盛锦云笑笑,看着朱雀样式的糕点,悠悠开口,语气柔和,“世间神兽众多,却无几个为世人所供奉。诸位可知为何?”
赵云皱眉摇摇头。
盛锦云浅笑,“那是因为世人大多眼珠子浅,私欲又多,供奉神兽大多为求得自己心中所愿圆满。例如我的家乡,从前供奉朱雀便是为了求得家宅平安。只是虔诚的尊崇,心中无所念的供奉,我从来没见过。”
青未眉尖轻动,与顾流宗无声地对视一眼,心中暗念,那自己整日做满足人心中所念的生意,岂不是也应该被供起来了?
如此想来倒也不错,有吃有喝,万人敬仰。回头就让含川着手去办。
盛锦云继续说道,“其实后来有一座小城,也曾同我的家乡一样供奉朱雀,视为神明,祈愿平安喜乐。
那小城处于偏僻之地,四周野兽悍匪出没,常常为祸世间,百姓苦不堪言。
城中百姓只有赤拳一双,敌不过凶猛野兽。打不过,便只会蜷缩家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保佑,不要祸及自身。
一年恰巧一对朱雀经过此处,望见此处百姓疾苦,哀声遍野。于是心生怜悯,双双落在城门之外。
神兽降临,妖邪避让,周围百里之内的猛兽凶禽再不敢进犯半步。
朱雀守得满城平安,从此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都开始供奉朱雀,一是感恩,二是祈愿。”
顾流宗好奇地问道,“为何后来又不再供奉了呢?”
盛锦云浅浅一笑,唇边梨涡漾起,温柔地说道,“莫急,先前说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那对朱雀心怀慈悲,为保小城平安,每年必降小城一次,停留几日。而这几日,必定竭尽己力满足城中百姓心中所愿。
如此数年过去,时间长了,朱雀便与城中百姓相熟起来,百姓也丢了对神兽高高在上的敬畏之心,渐渐忘了朱雀是神兽,当年是如何驱逐猛兽。言语之中也不再如当年一般恭敬。
朱雀却未发觉,还只当是与世人更加亲近了,心中欢喜,也慢慢卸下了心中防备,与世人交好。
后来有一年,城中有一名贵子弟不知是何原因,染上了怪病,正值大好年华,却突然卧病不起,药石无医,其母日日以泪掩面。
不知是何人进言,说朱雀乃是九州神兽,长生不死,朱雀可使人起死回生,只要饮其血、食其肉……
其母先前只当是无稽之谈,但眼见少年一天比一天衰微,其母动摇了,对朱雀动了心思。朱雀乃是神兽,必然有其奥妙之处。”
盛锦云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声音却依旧温柔平和,“说来也算是那对朱雀时运不济。那年适逢母雀恰好有孕,就在那几日就要产蛋。
于是便没有离开,在城中百姓供奉朱雀的神庙中静静将养,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
那少年的母亲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如何能猎杀朱雀?于是便想了个法子,放出风声,食用雀肉,便可长生。
长生自古便是世人心中所愿,闻得此言,自然心动。世人一旦起了杀念贪欲,管你是神是佛
,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正值朱雀最脆弱的时候。
众人设计将朱雀诓骗至湖边,朱雀擅火,唯有困于水中,才能设法拿下。那公雀拼尽全力将惊惶的母雀救出,自己却落入陷阱之中,无法逃离。
为防止公雀逃出,众人将那公雀翅膀生生折断,将重伤的公雀丢入冰石围成的湿滑陷阱之中。
陷阱周围,人人磨刀,准备活活剐了那公雀,据世间的说法,如此生食方才新鲜,最有功效。
那朱雀是何等高傲之兽,岂可让这等污秽小人生食。即便翅膀已断,无法逃离,也绝不认输。
那公雀用尽最后一丝气息,燃起火焰,自焚于火海之中,从始至终,未开口啸叫过半声。就这么静默地在赤焰火海之中化为一具焦骨。”
“那那只母雀呢?可否逃出生天?”赵云焦急地问道。
“朱雀纵是神兽,又怎么算计得过这复杂的人心。那母雀眼见公雀命陨,哀痛欲绝,又兼之有孕,伤心之下,跌落下来。
众人眼见公雀命陨,纷纷将目光投向母雀。正在母雀走投无路之时,几个城民冲出来拦住截杀朱雀那伙人,试图保护朱雀,厮杀之中,一女子手臂被箭射穿,趁乱之际,忍痛将母雀带走藏身于一处隐秘洞穴。
母雀性命攸关,走投无路之下只得选择相信世间仍有良善之人。但心伤气急之下,那母雀腹中雀蛋提前产出。
母雀刚松一口气,无力地垂首,以为小雀性命无虞。却突然发觉那女子悄无声息将雀蛋抱起,脸上露出笑意。
此时洞穴之外也被无声地包围,本以为逃出生天,却没想到又入虎穴。
先前的救助原是假的,这女子原是那病重少年的母亲,此番做戏为的是骗得母雀信任,取得雀蛋,以新生雀血救她垂危的儿子。
那女子将身上箭羽拔出,笑言中一箭换一个朱雀蛋十分划算。
于是命人生生砸开雀蛋……
里头的小朱雀已然成型,正闭眼酣睡,眼睫轻动,丝毫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
母雀哀求再三,女子却不为所动,生生抽干了小朱雀周身血液……
公雀自焚,对朱雀肉虎视眈眈的众人断断不会再放过这新生的、更加新鲜的小朱雀。
众人撕扯着,活活将小雀撕咬入肚……
小雀甚至来不及哀嚎,来不及睁眼,便这么活生生地入了各人的腹中……”
屋中一片寂静,无人发出半点声响,空气压得人很沉重。
赵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后来,如何了?”
盛锦云云淡风轻地开口,“那母雀几近疯狂,自然是不消人动手,就已崩溃,心血耗尽而亡。”
她幽幽地说道,“只是那愚蠢贪婪的城民不知道,那对朱雀本就是这九州大地上最后残存的一对朱雀……”
盛锦云笑着,“这便是我那点心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