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云面含微笑说完这个故事,房中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呼吸都那么沉重。
顾流宗凝视着她,良久才收回视线,随意地拿过桌上的一串葡萄扔进嘴里,吐出籽来,含糊不清地轻飘飘扔出一句,“这故事用来做拜年的点心怕是不太合适吧?”
盛锦云浅笑,“不过是个故事罢了,我也是从家中老人嘴里听来的,讲着玩罢了,诸位不必当真。”
赵云方才听故事时十分紧张,连连追问故事的结局,这会儿却不说话了,坐在角落不发一语,眉头皱得能打结。
“娘亲,雀儿想上院里玩耍。”
适逢雀儿从内屋出来,正拉着盛锦云的衣角撒娇,央求着娘亲让自己上院中玩雪。
盛锦云拍拍女儿的小脑袋,心中一阵暖流,独自流迹这世间是件极辛苦的事,但有女儿在身边,便觉得天塌下来也不怕的。
“去吧,天气凉,别忘了带上娘亲给你缝制的手套。”盛锦云温柔的叮嘱。
“知道了。”
雀儿“吧唧”一声,亲了亲盛锦云的脸蛋,扭头笑眯眯地朝院中飞奔而去。
青未看着那个雀跃的小背影,接过顾流宗递过来的葡萄,悠悠开口,“雀儿灵动可爱,实在是惹人喜欢。”
“青君大人谬赞。”盛锦云低头浅笑。
“可本君瞧着,这雀儿面容却与姑娘不甚相似。”青未紧紧盯着盛锦云她的神情,盛锦云依旧是浅笑不作声,看不出半点情绪波澜。
青未收回视线,“想必是长得像她父亲了。”
盛锦云看着在院落中玩得咯咯笑的雀儿,回首正对上青未的眼睛,十分平静,“青君大人想说什么大可直截了当地问。雀儿,的确非我亲生,是个弃婴,路边捡的。”
青未也浅浅地笑笑,“不过是看着长得与你不像,这才多嘴问一句,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青君大人想知道,那我便告诉大人。”盛锦云看着她。
青未笑意不减,“本君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说罢与顾流宗站起身告别,“时辰不早,本君亦有些乏了,叨扰了。”
青未朝内屋礼盒暼上一眼,眼波流转,悠悠说道,“过年好。”
盛锦云轻轻颔首,“我送大人。”
一行人刚行至门口,正巧遇上形色匆匆的三子,赵云皱眉问道,“三子?你怎么在此处?”
三子抬头细瞧眼前四人笑了,“正好你们都在一处,倒省得我一家家递帖子了。”
“帖子?什么帖子?”赵云问道。
“哥,你真忘了?”
“我不记得大年初一谁家有递帖子的习俗啊。”赵云说道。
三子一拍大腿,焦急地说道,“初七,是府君大人生辰,这你也忘了?”
经三子这么一提醒,赵云这才想起来,初七是府君五十岁寿诞。“这阵子让那法鸿搅的,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三子鞠躬一拜,嘿嘿笑了起来,“府君初七在府内宴请宾客。一为五十寿辰,二为破了凶案。”
三子直起身子,手上拿着几个帖子,“正巧,几位都在宾客名单之上。”
盛锦云有些讶异,“我也在?”
三子眨眨眼,将帖子递过去,“盛姑娘瞧,这便是您的宴帖。”
盛锦云却不敢去接,“小女何德何能,怎敢与诸多贤才名贵一同赴宴。”
三子将帖子塞进盛锦云手里,开口解释道,“府君大人知晓姑娘一手好琴技,夫人喜乐,特邀姑娘前去,为宴席助兴添彩。”
盛锦云这才心安下来,接过帖子,“小女琴艺不精,勉供诸君取乐罢了。”
赵云却开口阻拦,“既然技艺不精,那便不要去了,你近来身体积弱,恐弹错了曲子,惹府君大人不悦。”
这话说得众人一愣,傻子都听得出来盛锦云那是谦虚之辞,平日里赵云也不像是听不懂话的,怎么今日却如此耿直,说出这般让人尴尬的话来。
三子讪笑着,一把将赵云拉过来,焦急地压低声音,“哥,你怎么回事?那锦云姑娘不过是推让几句,这你也听不出来?”
赵云神情莫测,敷衍地答道,“近来诸事繁杂,脑子有些乱。这样吧,我一会儿便向锦云姑娘赔罪。”
“自然是要赔罪的,女儿家脸皮薄,哪里禁得住哥的这番话。”三子催促道。
“知道了,去吧。”
三子把手里帖子递给青未,“府君大人说,近来二位大人辛苦了,四处奔走劳累。还请初七赴宴,一洗风尘。”
青未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宴贴,对顾流宗说道,“我们也走吧。”
见状,三子赶紧跟上。
“青君大人,小的还得给下一家送帖子。便与大人同行一段,可否?”
“随你吧。”
三子赶紧跟在后头,还不忘回头给赵云使眼色。
赵云看着盛锦云,“你真要去?”
“府君大人亲自发帖,不去怕是不好。”盛锦云淡淡答道。
“你不用管那许多,你别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办。”赵云急急说道。
“不。”盛锦云一口回绝。“府君大人亲邀,锦云定然准时赴宴,为府君大人贺宴。”
赵云重重掏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但依旧耐心劝导着,“锦云,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又有什么意义呢?能得到心中的宁静吗?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盛锦云死死看着他,“如若不做,我终生都不会放过自己。你说得轻巧,你可曾像我一样,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和痛苦?”
赵云低下头,“他是个好城主,当年他病重,亦不知此事。这事,并非他本意。”
盛锦云脸色冷下来,“那你大可以现在去告诉他,让他提防,让他小心。或者,让他先杀了我。”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赵云痛苦地喊道。
“既然你如此痛苦,那么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或许是做一个旁观者。”
……
三子跟在青未身后,不住地打着哈欠,小声嘀咕道,“看来以后还是不能熬夜了,不过是推了一夜牌九,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小哥在何处推牌九啊,下次叫上我,一同乐呵乐呵。”顾流宗一听推牌九来了兴趣,凑到三子旁边。
三子嘿嘿直笑,“没想到公子也有这爱好,还以为生得这般好看的公子只喜欢吟诗作对呢。怎地也同我小三一样,有这等俗好。”
顾流宗不乐意了,“你这小哥,怎么以貌取人呢?”
三子更乐了,“公子实在有趣,下回一定叫你。”
说着他一拍脑袋,皱眉嘀咕道,“说起来,怎记不起昨夜是在何处推的牌九了?这脑子,越发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