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缘寺后山高高的平地上种了许多桃树杏树,此时不过正月中旬,竟都是开了,粉白交叠,争奇斗艳。
这里并不向阳,一时也无人知晓是什么原因,只当做是广缘寺佛光普照产生的奇观。
蓦地一转身,那个一袭鹅黄的女子便闯入了楚慕言的眼帘,她款步向他走来,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似笑非笑。
顾清越只觉得楚慕言那一回眸当真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好的风景,纵然花色潋滟一身,又怎比得上他楚慕言凌然而立。
“是什么大事让你楚慕言亲自出面?”顾清越面上这样问着,心里却是偏向了楚慕言怕主要是为了千柔儿而来。
“清越我……”
心下一沉,顾清越不等楚慕言说完便脱口而出:“小川怎么了?”
“他被押往北疆了,我护不住。”
北疆,南宁与北梁的交接地,一个常年混乱,几乎是寸草不生的地方。
顾清越身子微晃,她愣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道:“此……此话当真?”
“对不起。”
顾清越眼泪瞬间便落下来了,她扑到楚慕言面前双手揪着他的衣领疯了般嘶吼着:“你骗我!你骗我……”
任顾清越闹着,楚慕言不会知道她现在多希望他告诉她这是假的。
“对不起,本王失信了。”
他曾承诺过她,只要她愿意用自己的血给千柔儿做药引,他就帮她护着顾明川,他当时确是有能力保住顾明川,可今非昔比,现在皇上龙体抱恙,多位大臣联合上书请求流放顾明川,这些大臣的背后是诸位皇子,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囹吾,他如何拦得住。
顾清越忽而松开了楚慕言,她一边念叨着“我要去救小川……”,一边跌跌撞撞向来时的方向跑回去,楚慕言自是要追她,只是他还未碰到她的衣袖,不意便被顾清越抽出的匕首划伤了臂膀。
忍着痛意,楚慕言说道:“你不该回去。”
顾清越停下了脚步,转身举起匕首一步一步向楚慕言靠近,他任由她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原来你是早有预谋的,你早就知道了小川会被流放北疆所以故意将我引这么远,好打算啊!”
将匕首抵在楚慕言的脖颈处,顾清越仰头狠历地看着他,“放我下山!”
“清越你冷静。”楚慕言伸手去推匕首而顾清越死死抵着不放手。
“流放的可是我弟弟,你让我如何冷静!我再说一遍,放我下山!”
“顾清越!你以为本王是要害你吗!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你是能拦下押送顾明川的人,还是能让我皇兄收回成命?你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些事?尚书府千金?煜王妃?还是大云公主啊?”
顾清越缓缓收起了匕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我堂堂大云公主沦落至此,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公主不清楚吗?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若不是我对你还有点用,依摄政王你的性子我早就死得不下十回了吧?”
“不会。”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这般欺我。”顾清越一边笑着一边泪水翻涌,“小川若出了什么事,我死后有何颜面见我父皇母后……”
只见眼前的女子泪如雨下,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乖张,楚慕言压下内心的不安,“半年前我皇兄对如何处置顾明川就曾朝议过,我极力反对,是他忌惮我手中的一半兵权便暂缓了此事,可是今非昔比,这半年来我皇兄身体状况愈下,我的皇侄们一个个都野心渐露,他们愈发担忧我对那位子有什么想法,我稍有不慎他们中必有人会借机除掉我,顾明川的命是命,整个摄政王府的命不是命吗?”
顾清越沉默了,她怎么忘了,楚慕言只是南宁的摄政王,他只是臣,不能只手遮天。
“清越,对不起,本王没有履行好对你的承诺,我有愧,所以你今后也无须再履行对我的承诺,从今往后若你安心做你的煜王妃,余生必会平安无忧。”
“平安无忧?哈哈哈哈哈……”顾清越大笑着,眼泪从脸上滑落。
“我知道顾明川是你的逆鳞,可是你真的了解他吗?”
楚慕言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凝重了。
“小川他……”顾清越话说一半,余光中瞥见那边走过来的千柔儿。
“摄政王?煜王妃?”千柔儿似是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轻步走了过来,“你们也是来赏花的吗?”
顾清越握紧了匕首,千柔儿不是说她与楚慕言没有关系了吗,怎么看见了反而不避嫌,她是要做什么?
待三人反应过来,千柔儿脖颈上已染了凉意。
“楚慕言,你看这不是千小姐么?”顾清越脸上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悲恸,挑衅似的看着楚慕言,千柔儿心中是怎样的算盘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急需下山。
“柔儿是无辜的!你放开她!”
见楚慕言有意夺过匕首,顾清越挟持着千柔儿后退了一步,“你若敢动什么心思,我不介意让千小姐给我陪葬!”
千柔儿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煜王妃这是做什么?”
“闭嘴!”
楚慕言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一步,“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我下山!”
“你不要命了吗顾清越!”
“嗯?”顾清越在匕首上稍稍用力,千柔儿的脖颈上已经隐隐有了血丝。
楚慕言这下也慌了,“好!我答应你!你放开她!”
“若是我现在放了她,你反悔了我可怎么办呢!”顾清越故作为难地说着,随后又在千柔儿耳旁柔声道:“你不是想报答我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说着她便往千柔儿的嘴里塞了一颗药。
“你给她吃了什么?”
“毒药啊还能有什么!”
“你……”楚慕言怒不可遏。
千柔儿脸色也是瞬间刷白。
“我若能平安下山,就给她解药。”
“顾清越你可想好了,此去九死一生!”
“我是死是活,呵呵,又与你有多大关系呢?”
“好,很好。”
“我刚刚听见了马叫声。”顾清越细心观察着楚慕言的神色,意有所指。
“后山有路,可以骑马而下。”
楚慕言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容枫牵来了马。
“解药。”
“非是什么剧毒。”顾清越将解药递给楚慕言,便上了马扭头对他说道:“楚慕言,如果我今日身死,请你一定不要忘了,我顾清越曾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一脸的认真。
“顾清越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驾!”
顾清越没有回答他,只身绝尘而去。
“暗中盯好她那几个属下。”楚慕言双眸半阖。
容枫领命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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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衣安静地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寺外冰雪还未消融,枝上绿芽却已经初现了,山风吹过,吹乱了她脸边的长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突然说了句,“好像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