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谢大宝摊子旁边卖抄手的老孙婆子。

这老孙婆子也在这条街上摆了很长时间的摊子了，在人们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很泼辣的，但却是得礼不饶人那种性格。

谢大宝面摊的生意之前一直很冷清，老孙婆子的抄手生意还不错。

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两人一直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

最近这段时间，谢大宝生意突然好了，人来人往的。

因为麻辣烫是个新鲜的吃法，原本老孙婆子的老主顾，也被吸引过去吃了去。

看着生意日渐冷清，她忍不住了。

女人发起脾气来，从来都是山洪爆发。

老孙婆子的上下嘴皮翻滚得很快，那些字像是子弹一样从她的舌头里吐出来：

“谢大宝，别的什么我不管，你爹妈还在的时候，我们就一直相安无事儿。我在这里摆摊快二十年了，跟你这面摊从来都是滴水为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现在要乱了规矩，我可是不依的。”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听起来也是句句在理。

老实的谢大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一声声答应着，小心翼翼。

“现在你面摊的生意好了，把我的客人都抢走了。

照理说这是你有本事，公平竞争嘛，我也不能说什么。

但现在是你的客人都凑到我摊子那边来了，弄得我的客人来了都快找不到摊子了，这事儿，我可就不依了。”

听到这里，江小柳心里冷哼了一声。

她知道别的都是假的，老孙婆子就是心理不平衡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都在一起做生意，自己这边冷锅冷灶的，旁边却是热火朝天，任凭谁也会憋着一肚子火。

这火，自然要找人发泄，憨头憨脑的谢大宝当然就中枪了。

见谢大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小柳说话了：

“孙婆婆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客人们自己要来的，他们想呆在哪里，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何况，你那摊子刚好挨着我们这面摊，客人们稍微不注意，就站过去了一点点……”

“一点点？！”

老孙婆婆眉眼一挑：

“你过来看看，你的客人把我的摊位都快挡完了，这是一点点吗？

做人可不能这样啊，看我一个孤老太婆，你们就这样折腾我！

虽然我年龄大了，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噼啦啪啦说了这么多，她操着手站在一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有人过来劝，说都是街坊邻居什么的有话好好说，她却“呸”了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儿溅在那人的脸上。

“你知道什么啊？总归是跟你们没想干，你们看看热闹就行了！再多言多语的小心老娘不客气了！”

那劝架的人听了，赶紧后退，一句话也不说了。

骂完那人，老孙婆婆似乎还是不解气，她转身插着腰指着江小柳跟谢大宝又开始叫嚷着起来。

那些话乱七八糟的，听得人头晕。

总归具体的意思就是，谁要让她不好过，那就都别想好过了。

说到动情之处，眼泪居然巴拉巴拉落下来了，那场面别说，还真有些煽情。

江小柳虽然年龄不，却是在市井长大的，从小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这个老孙婆婆，其实年龄也不大，估计最多五十来岁。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一个撒泼打混的广场舞大妈标准形象啊。

行，放马过来吧，谁怕谁啊！

于是，江小柳也挽起了袖子。

咳嗽了几声，她正准备扯着嗓子跟她来一场。

谢大宝一见这眉头，赶紧将她拉到一边。

江小柳冲他吼了一声：“谢大宝，你拉我干什么啊！？”

“飘飘，孙婆婆年龄大，身体不太好，你别跟她吵了。”

“身体不好？”江小柳呵呵冷笑了两声：“我看她比我精神都还好，这种人你越是怕她，她就越是得意，如果现在不治了她，以后我们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面摊周围人很多，围城了一个圈，老孙婆婆骂人的架势很厉害，再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江小柳被谢大宝拦在身后，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在里面表演。

独角戏是不好唱的，没人配合自己一个人要吵起来也不容易。

见她的声音终于小了，谢大宝上前跟说起了好话。

好半天，老孙婆婆才止住了叫骂声。

“谢大宝，说实在话，我真不是嫉妒你生意比我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瞟了一眼江小柳：

“你这摊前天天人这么多，把我的生意都挡完了，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你也得为我们想想不是。”

大概是因为谢大宝态度好，老孙婆婆的态度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说起来，她也确实是被生活所迫。

无儿无女，丈夫还是个偏瘫，整天躺在家里需要人照顾。

每天起早贪黑地买点儿抄手，也只够两人最低的开销。

谢大宝一家其实对她挺照顾的，她的摊位原本是靠后面一些的，谢大宝父亲见她可怜主动把原本自己的那一块儿地方割了一些给她。

孙老婆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日子艰难让她不得不变得市侩和泼辣。

其实，这也都是穷造成的。

谢大宝满口答应，以后尽量注意，孙老婆子也没再闹，只是说以后还是滴水为界，不要侵犯各自的领地了，要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江小柳跟谢大宝收了摊子。

回家放了挑子，田氏和绿屏已经做好了饭菜，随意吃了点儿饭后，谢大宝说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啊？”江小柳喝完最后一口菜汤。

谢大宝回答：“去找城东头的木匠啊，不是要做桌子吗？”

“算了，不去了。”江小柳摇头。

“为什么啊？”

江小柳叹了口气：

“你那个摊子哪里摆得下那么多桌子，老孙婆婆跟你滴水为界，以后客人连蹲也不能蹲到她的地面了。”

谢大宝想了想，也是，他看着江小柳：“那该怎么办啊？桌凳什么的，不做了？”

江小柳转了转眼珠子，话锋突然一转：

“老孙婆婆家住在哪儿，你带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