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一碗鲜红的豆瓣酱，江小柳跟谢大宝去找了孙婆婆。

老孙婆婆就住在卖豆腐刘大爷家的附近。

到了才知道，她的房子，比刘大爷家更破旧。

茅草房子只有两间，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现在不是饭点，锅灶什么的都是冷的。

比锅灶更冷清的，就是现在的温度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天上还是晴空万里，不多一会儿，天气就阴沉沉的了。

不仅屋顶是坏的，窗户什么的也没一处是好的。

四处都在通风，江小柳双手环抱着打了个喷嚏。

老孙婆婆见江小柳跟谢大宝来了，稍微有一些惊讶。

赶紧站起来挡住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呢，她怕两人是来吵架的，担心他们伤害到自己的丈夫。

“你们来干什么？”

老孙婆婆很紧张，身后的男人也太抬眼看向两人，不知所措。

“孙婆婆，你别担心，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江小柳看着孙婆婆身后的男人，非常苍老，头发胡子什么的全头白了。

他的嘴角歪着，正不断有黏糊的唾液从挂在上面，眼角也是斜的，盯着突然到访的两个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呜呜”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真是很可怜。

看到这样的场景，江小柳在心里叹了口气。

孙婆婆也是个苦命人。

想到跟她在大街上吵架，她稍微有些后悔。

“那你们跑到我家来？”

富在深山有远亲，贫居闹市无人问。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很现实的，无利不早起，活着已经不容易了，谁还会去关心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

因此，孙婆婆对他们的戒备是必然的。

江小柳把带过来的那碗豆瓣酱递给孙婆婆：

“婆婆你真的不用多心，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这个是我做的，专门带来给你们尝尝的。”

看着那碗红呼呼的东西，孙婆婆还真的不认识。

掏出一块今天在集市上买的白面锅盔，江小柳找了一把小刀从中间把它剥开。

这白面锅盔每天现做的，一个泥巴砌成小火炉，中间是一对烧红的炭火。

上面盖着一个黑色的大铁板，揉好的面板摊在上面烙干之后，就放在泥灶的炉火旁边烘烤。

烤好的锅盔自带一点儿咸味儿，除此之外就是面饼的香味了。

在炉火的烤制下，锅盔的中间鼓起了泡。

那鼓起的空气形成了一个中空，上下两片面皮变得很薄也酥脆。

只需要用小刀轻轻一划，上下两片薄皮就分裂开了。

一股麦香味从里面喷了出来，深吸一口，味道非常朴实，却透着货真价实的超值感觉。

筷子蘸了一些豆瓣酱，涂了一点点在锅盔上下两层面皮的内侧。

合上之后，江小柳把她递到了孙婆婆面前：“你尝尝。”

“这是……？”

这锅盔孙婆婆自然是认得的，但这样的吃法，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所谓的锅盔，其实就是一种干粮，一般的情况下不出意外，保存三四十天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见她还是有些犹豫，似乎不太敢吃。

江小柳笑了一笑，小心地掰了一块往她的嘴里递过去。

孙婆婆迟疑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张嘴吃了一口。

锅盔已经凉了，那香脆的口感却没有改变。

外面的脆皮微微带着一些焦黄的颜色，口感略微苦中带着面香味。

最惊喜的就是里面那一层，涂上江小柳自制的豆瓣酱，辛辣的口感，配上香脆的锅盔，绝对是非常完美的组合。

豆瓣酱和锅盔，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合在一切吃在嘴里，那滋味相当的经验。

这种吃饭，其实不是江小柳的原创。

之前跟着父母摆摊做豆瓣酱，有些时候忙得顾不上吃饭，她就会在旁边的小摊买上几块锅盔。

豆瓣酱什么的，都是现成刚做好的，随意取一点儿夹在里面，就是一顿饭了。

这样的食物简单却好吃，一家人吃非常挺开心的。

老孙婆婆虽然这个年龄了，可她的牙口是真的不错。

蘸着辣酱的脆锅盔在她的嘴里发出响亮的声音，又辣又咸的口感，让整个口腔里都满是鲜香的滋味。

见她咀嚼得津津有味，江小柳问她：“好吃吧？”

见她点头了，江小柳把手里的锅盔递给了她。

接过锅盔，她没有再吃第二口，而是蹲下来，小心地掰下一块递到了歪着嘴巴的丈夫嘴里。

老孙婆婆也丈夫吃了一口，才嚼了几口，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几口就下肚了，他又努力把嘴巴往锅盔那边凑了凑。

见丈夫还想再吃一口，她赶紧又掰了一块放在他嘴里。

男人吃着的时候，努力伸手靠了一下老孙婆婆，示意她也赶紧吃。

于是两人靠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一块锅盔就吃完了。

替丈夫小心地擦了一下嘴巴，老孙婆婆摸到他的手心有些凉。回屋找了一块毯子替他搭上了，丈夫又“呜呜”了两声，似乎在表示感谢。

江小柳看见那毯子很破旧，洗得已经褪了色的表面，有大大小小的破洞。

看起来用了很多年了。

那毯子的质地已经很板了，应该也不怎么保暖。

天空飘起了一阵毛毛雨，雨滴透过破损的屋顶飘进来，气温比刚才更低了。

谢大宝帮助老孙婆婆把她丈夫扶到了雨淋不到的地方去，江小柳找了个地方躲开冰冷的雨点。

灶台上方的窟窿最大，细雨飘落锅碗上，厨房看起来也是邋里邋遢的。

入秋的雨就是这样，不是倾盆大雨，却连续不断。

安顿好丈夫，老孙婆婆跟谢大宝也站了过来。

地上满是稀泥，踩在上面乱七八糟的。

老孙婆婆叹了口气：“让你们见笑了，我家就是这样的，好在也没什么人来。这几年了，你们是唯一的客人。”

江小柳问：“这么多年，你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点点头，她道：“我嫁过来，就一直住在这里，之前这房子还算好，也不漏雨，住着也不冷。这几十年过了，就烂成了这个样子，也没钱修。”

穷。

又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