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小柳是小心翼翼的。

她盯着梁氏的眼睛，注意着她接下来的神色。

气氛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梁氏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什么意思？”

江小柳深吸了一口气：“你丈夫去世了，这个家的开销，还有两个孩子的用度，你打算怎么办？”

丈夫去世了这么长时间，梁氏的头一直是懵的。

之前一直在痛苦中煎熬，整个脑子都生疼，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这一下听到这些话，她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啊，两个孩子。

她是个远嫁的女人，娘家是靠不住的，后面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呢？

想到这些，她赶紧抬头看着江小柳，一脸迷茫：

“对啊，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赵裁缝牌位前的烛火，在安静地燃烧着。

梁氏的小儿子在屋子里睡得很沉，丝毫不知道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什么。

小花儿已经吃了两个野鸭蛋了，她打了一个饱嗝。

江小柳掏出手绢，替她擦了一下嘴边的黄油。

她转头看着梁氏：

“明人不说暗话，之前你们一家人全靠你丈夫的手艺渡日，如今他不在了，你又没有娘家接济，也没有别的活路，倒不如……”

说着，她顿了一下：

“把你这铺子租给我，除了付你租金，你们一家三口的伙食，我也包了。”

江小柳说的是真心话，反正都是开店卖餐饮，吃饭嘛，不过就是添人添双筷子。

梁氏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盯着江小柳：

“……租给你。”

“对，租给我，房租上我不让你吃亏，别人租的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梁氏看向丈夫的灵位，她现在的心里有点儿乱。

这屋子她从嫁过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为了生存过日子，前面临街的一间，被公公破门开了个裁缝店。

后面生意慢慢好起来了，这条街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周围很多人也学着他们家，破门开店。

公公去世后，继承了手艺的丈夫继续经营，成了江宁县城手艺最好的裁缝。

现在丈夫不在了，店也没有人经营了。

若是真的空置起来了，倒不如租给别人。

租金虽然不多，倒也能维持一家人的开销了。

于是，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

“你们租来做什么？”

江小柳赶紧道：“卖吃的！我们之前在街头摆摊，后来官府说占道经营，不让摆摊了。我也懒得去找人解释了，干脆租个铺子，这样也能长久。”

“原来是这样。”

梁氏一听，心里稳了很多。

丈夫死了，全家人就靠她来撑起了。

这铺子租出去，也得问清楚，万一引狼入室，她倒无所谓，还有两个孩子，得确保他们的安全。

“隔壁那间铺子，比我间小，尽深也不如我这里长，一个月五贯钱。既然你包我们一家的伙食，我也不多收你钱了，也收你们五贯？”

“五贯啊？”

江小柳一听，有些犹豫。

这钱，虽然不多，但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上个月算账，那么卖力地干，才统共赚了十三贯。

租下这个铺子，前期还得简单的装修一下，灶台什么的也得砌好。现目前自己就这么一点儿钱，怕是不够操作啊。

梁氏在那边继续说道：

“租金三个月一付，押一付三，我们白字黑字写清楚，大家不亏大家不欠。还有我租的是铺子，后面的天井和两间里屋，是我们娘三个住的，那个不算在里面的。”

梁氏虽然悲痛，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她还是把一条条说得很清楚的。

这也正常，亲兄弟，都得明算账。

江小柳算了一下，现在家里的现钱大概有二十来贯，这里面包含要支付给凤凰山的菜钱，还有刘大爷的豆腐皮钱，还有老孙婆婆的摊位费。

还有工人们的工资，这些钱一除开，远远不够付给梁氏的钱。

这几天在街上转悠，江小柳对铺面的行情还是清楚地。

这无贯钱一个月的租金，着实不贵。

押一付三，也是合情合理的，很多房东，甚至要求一年一付押金。

梁氏的要求很合理。

按照江小柳平时的性格，她应该会去找她说一下，让她把房租降一点儿，或者一月一付。

但是抬眼面对着可怜巴巴的梁氏。

江小柳开不了口。

沉默了片刻后，她只说考虑一下，便与她们母女告别离开了。

路上，夜色很浓。

江小柳没说话，刚才那个铺面江小柳是真的喜欢。

铺面足够宽，也足够深。

能摆至少十张桌子。

而起门口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空地，生意实在好的时候，还可以把折叠桌子放在门口，夏天人们坐在那里吃的话，也不会太热了。

谢大宝在一旁发话了：

“其实买个麻辣烫，我们也没必要租那么大的铺子，要不，找个小点儿的？”

夜晚，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江小柳打了个喷嚏，谢大宝有些担心：

“你冷吗？”

“不冷！”

倔强地挺了挺身子，江小柳回头看着谢大宝：

“大宝哥，你想一辈子摆摊？”

“……摆摊虽然辛苦，但是……”

“别人能过好日子，你也能过上的。再说……一辈子卖麻辣烫，你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什么？”

叹了一口气：“我想租个大点儿的铺子，除了卖麻辣烫，咱们还能卖点儿其他的。更赚钱一点儿的。”

“那……”谢大宝对做生意真的不是很懂：

“你还想再卖什么？”

“麻辣烫三文钱一碗，来吃的都是穷人，咱们也不好赚他们太多钱。真正有钱人，也不来吃麻辣烫，你说是嘛？”

“对！”谢大宝点点头。

“所以，我想的是，咱们卖的东西，必须要改进。得往上走，食材要好起来，味道现在我用的是最好的香料了，如果把食材弄好了，再把铺面搞好一些，舒适一点儿，这样那些有钱人，也就会慢慢来光顾我们的生意了。”

江小柳说得很认真，谢大宝听得更认真。

“飘飘，你说得很对！”

江小柳却摇了摇头：“可是咱们钱不够，一切都是空谈，算了吧，再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