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太婆拉着网子从野湖边回来,看着两三个男人擒着她的孙子孙女,小跑几步,抡起鱼叉就要和奕詝几人拼命。
辛亏杜翰习过武,两三招将鱼叉给夺了过来。杏贞和照祥一溜烟跑回了草屋,只留下奕詝杜翰和老太太讲明情况。
正说着,屋里一阵骚动,照祥和五岁的婉贞簇拥着杏贞出来了,杏贞得意洋洋地拎着一条脑袋被打烂的蛇:“奶奶,今天我们有蛇肉吃了!”
三个孩子欢呼雀跃,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闯了多大的祸端,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杜翰看着几个孩子脸上天真的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皇上喜怒无常,如果皇上真的追究的话,他们一家都得没命。
杜翰狠狠地斥责了杏贞和照祥一顿,又和老太太仔细叮嘱了一番,才陪着奕詝离开了。还好奕詝没有深究,真是万幸!
杜翰陪着奕詝离开的几个时辰后,老太太和三个孩子正吃着蛇肉,又有人找来了,还带着丰厚的礼物。
来的人和老太太在堂屋说了好一会,杏贞扒着门缝仔细地听着每一个字。
来的人首先亮明了身份,原来是恭亲王奕訢府里的内臣,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劝说老太太答应安排杏贞入宫,成为皇上身边的人。
作为交换条件可以将被押解在刑部大牢里的惠征给捞出来,顺便将叶赫那拉家被查封的祖宅也原封不动的归还,当然银两绸缎之类的礼品更是不在话下了。
来客还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可以将照祥送去咸安官学读书,咸安官学是朝廷的最高学府,只有能安然从官学毕业,便是监生了。
倘若照祥命好,恰好能赶上有缺,还能顺理成章的当官。
这些虽然都是后话了,可是眼下老太太也好,杏贞也好,都只能指望照祥将来能有出息,改变这个家的颓势。
杏贞的阿玛叶赫那拉?惠征自道光十一年入仕,数十年如一日作着一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礼部的笔贴士。
道光二十六年不知道怎么走了狗屎运,受了道光皇帝的接见,被外放道府,成了个从四品的道台。
虽然说明面上是升了官,却被外放到广西的穷乡僻壤百色去当官,正好赶上洪秀全这些太平乱党在广西闹事。
这不太平乱军攻占百色的时候,惠征擅离职守,自己逃到南宁去避难,道光皇帝正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番吏治。
于是惠征便加入了杀鸡儆猴的那群鸡的行列,被革职不说,直接下了刑部大牢,祖上传下来的宅子也被封了,全家人几乎流落街头。
惠征的继妻带着自己生的孩子回娘家避难,杏贞、照祥和婉贞这三个没了生母的孩子只能跟着老太太躲到京郊这废弃已久的草屋来。
杏贞听到了来客说的那些话,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不行!”老太太一声叫嚷,“你们走,带着这些东西,走!”
杏贞拉破烂的门扇:“我愿意去!你们真的能做的吗?把我阿玛从牢里捞出来,把老宅还给我们,送我弟弟到咸安官学读书?”
坐在客座上的男人肯定的说:“当然!我们又把你送进宫当妃嫔的本事,刚才承诺的这些小事自然更是易如反掌了!”
老太太急了:“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当什么妃嫔!妃嫔是那么好当的吗!你个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你了!”老太太说着这些话,心里又心疼又着急,都要哭出来了。
杏贞也垂下两行泪:“奶奶,我一个人的命换我们一家人,也算值了!”
谈妥了,来的人放下礼物和几根金条就走了,约定了五月初三子时过后来这里接人。照祥和婉贞只知道围着礼品,挑拣好吃的好玩的,全然不知奶奶和姐姐的为难。
子时还未到,接的人便已经来了,杏贞穿好为她准备好的衣服,抹了抹眼泪告别奶奶。
照祥被马蹄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婉贞也醒了。照祥揉揉眼:“黑经半夜的,大杏,你这是去哪啊?”
杏贞一手搂着弟弟,一手搂着妹妹,亲了亲他们的额头,便含着泪,走了。马车奔骋,到宫门外的时候,宫门刚刚打开,马车上的人亮出腰牌,侍卫放行。
就这样进宫了?杏贞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太奇幻了,感觉像做梦一样。自己究竟是如何入宫的?
下了马车,杏贞跟着已经在大门前等候多时的一位嬷嬷进入宫门,随后走上了一条僻静的甬道,长长的甬道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从一道矮门进入了一座宫殿,寿康宫。
常嬷嬷跟守门的太监报告:“人带来了,康慈皇太妃起来了吗?”
太监脸色很难看,拉着常嬷嬷到一边:“快别说了,正生气呢!本来和恭亲王商量的是博尔吉吉特氏的夏岚小姐,谁知道恭亲王临时改主意都不事先支会康慈皇太妃一声。康慈皇太妃今晨起来才刚刚知道!”
常嬷嬷慌了神:“那可怎么好?要不先让她当个宫女?”
太监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怎么行!康慈皇太妃和皇上事先说好的,怎么好临时变卦!康慈皇太妃原话,甭管是个什么货色,直接拉去就是!儿大不由娘,哀家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随他去好了!”
常嬷嬷和小太监在一边嘀嘀咕咕,早已经被杏贞听了去,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杏贞茫然地望了一眼天空,无助地叹了口气。
常嬷嬷和小太监面面相觑。
常嬷嬷带着杏贞吃了些东西,杏贞一边吃着,常嬷嬷一边跟她说着宫里的规矩,接着便是专管侍寝的尚嬷嬷接手,带着杏贞验身,沐浴,等待着晚上侍寝。
杏贞吃过午饭之后便不让再吃晚饭了,也不许喝水,管侍寝的嬷嬷和杏贞说了好多。
“尚嬷嬷。”叶赫那拉?杏贞淡淡道,“再与我说些宫里面的事吧。”
站在她身后的尚嬷嬷叹了口气,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劝:“丫头,我看你还这么年轻,安心嫁人不好吗?进宫当了个没有姿色没有背景的妃嫔,蹉跎岁月,老了容颜,直至出宫,或许都见不到皇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