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欣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我要去问皇额娘!”
容嫔咯咯笑了起来:“去啊!今我的话,你透露给她半句,那位皇额娘,会神不知鬼不觉让你病逝,懂了吗!”
奕欣恐惧得不出话来。
容嫔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马上回阿哥所,把你自己埋起来,下次再敢欺凌弱,我就在你的舌头上刺个洞,再把你吊上去,听清楚了吧!”
奕欣发着抖点头。
“真可爱,乖孩子。”容嫔赞了他一声,然后松开了绳索,奕欣吣一声落在地上,摔个七荤八素,还不敢有任何怨言,又看了她一眼,便见了鬼似的跑了。
容嫔没再为难他,她回到昏迷的奕誴身边,怜爱地望着他,半响,才把他轻轻推醒了。
奕誴一醒,就像只被人逮进笼子里的兽,惊慌失措的抱紧自己,一双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
“别怕。”容嫔柔声道:“我把你四哥赶走了。”
奕誴这才发现她在身旁,等听了她的话,文弱的脸蛋立刻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容嫔娘娘,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奕誴,做错事的不是你,不用抱歉。”容嫔坐在他身旁,清风吹拂她的长发,她头发上系的铃铛轻轻唱着歌,
“野狼追逐羊群,是草原上的常景,没有一个人会感到奇怪,但草原上的孩子,从来不因强弱不同而互相欺凌,他们彼此依靠,共同抗担所以奕誴,你没有错。”
从没人对他过这些话,奕誴又感动又羞愧,他低头看着自己如果他只是晕过去了还好,但他居然被奕欣吓得尿了裤子,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在她面前?
容嫔仿佛没看见他裤裆上的湿漉,只是一笑:“今发生的事,我会为你保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奕誴抬起头看着容嫔,这一刻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估计他都会答应的。
容嫔:“我知道满洲的阿哥们上午念书,下午骑射,你要答应我,好好练功夫,早日变得强大。他给你一拳,你就给他两拳。”
奕誴一愣:“他会带人一起打我。”
容嫔淡淡道:“不管多少人打你,你就打他一个,打到他怕你为止。”
奕誴愕然。
“四阿哥欺负你,因为你和他强弱悬殊,等你成长到与他比肩,不,比他更强大的时候,你就能战胜自己的恐惧,不要害怕。”
容嫔忽然调皮的眨眨眼,“再了,如果真的打不过,大不了你就把伤口给你皇兄看,他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容许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
奕誴脸更红了,连连点头,跑出去很远,还回头:“谢谢你!”
目送奕誴离去,容嫔露出笑容,正要转身离开。
杏贞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身后的娟子目瞪口呆。
“哎呀,一不心暴露本性了呢!”容嫔顽皮地一笑,然后叹了口气,“你会告诉皇上吗?”
杏贞:“什么?”
容嫔眨了眨眼睛:“告诉他,我是个会变脸的双面人?”
杏贞笑了。
她是应了奕譞的祈求,过来帮奕誴的,哪里知道会看见这么一出好戏。
容嫔又叹了口气,过来拉住杏贞的手:“我想请求你别这样做,他很可能会把我送回部落去,虽然哥哥做了首领,
但他是个骄傲狂妄的家伙,一定会嘲笑我,是个被退回的礼物,那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会告诉他吗?”
杏贞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你呢?”
容嫔垂头丧气,突然一仰头,自暴自弃似的往草地上一躺:“我不喜欢紫禁城,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想告诉皇上就去吧,让他早点把我送回去,还能赶上部落大庆典。”
杏贞:“你们的庆典什么样?
容嫔一下子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兴致勃勃的模样如同孩童:”我们会在帐篷前烤全羊,烤得又焦又脆,香飘万里,孩子们欢快地跑来跑去,就像你们过年一样兴奋!
过路的旅人经常会停下来,胆大的还想买一点烤羊肉!那时候我就会大声告诉他们买不到,给再多的银子也不卖!”
到这,她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那副旁若无饶模样,让杏贞又惊讶,又有些……羡慕。
容嫔:“他们被勾得饥肠辘辘的时候,我就送他们一只烤羊腿,看他们目瞪口呆的傻样子,我可以笑一年!远方来的客人,怎能空手而归呢,我们有很多的肉,专程为他们准备的呀!”
杏贞:“紫禁城的庆典,也有烤羊肉。”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得意渐渐从容嫔脸上消失,她有些落寞地,“就像紫禁城的日落,美则美矣,却不是一个味道”
杏贞看着她,像看一阵被牢笼锁住的风。
“兰常在,你和那些妃嫔也不一样。”容嫔忽然抬头看着她,“我喜欢你。”
杏贞楞了下,不知她的话题为何跳的这样快,但很快失笑道:“我和你同为皇上的妃嫔,彼此可不是互相欣赏的关系。”
容嫔疑惑道:“为什么?我阿爸有很多的妻子,他们都能和平共处。”
杏贞:“和平共处?”
容嫔:“对啊,阿爸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给我阿妈买的金镯子,给每一位阿帕都买了!轮流去她们的帐篷过夜,从未厚此薄彼,阿帕们的关系都很要好呢!”
杏贞不置可否地听着,好与不好,旁人可看不出来,后宫的妃子们表面上也能其乐融融,但背地里却是另外一套。
容嫔:“我来了紫禁城,可除了皇上,没有人喜欢我,我在这儿就是个异类。现在我遇上了你,她们也都不喜欢你,是不是?”
不等杏贞回答,容嫔握住她的手:“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杏贞:“我不需要朋友。”
容嫔却笑了起来,有些狡黠又有些洞彻人心的笑容,她抬手捏住杏贞的脸,声音娇憨又可爱:“你的脸,明明写着我很寂寞,需要容嫔做朋友!”
弦鼓一起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奕詝歪在榻上,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容嫔。宫里的事情瞒不过他,最近一个传言,容嫔想要与懿妃做朋友,于是往她面前凑。
身旁,安德海禀报道:“皇上,内务府得了懿妃娘娘的吩咐,正在打扫寿康宫。”
听见懿妃的名字,容嫔旋转的脚尖踩错了一个拍。
……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奕詝问:“太后要归来?”
安德海:“奴才问了,懿妃娘娘只今是五月初十,把这话告诉皇上,您会明白的。”
“五月初十?”奕詝默念一遍,忽然恍然大悟,“难怪……”
安德海:“皇上?”
奕詝:“一切按懿妃的吩咐去办吧,务必要在太后归来之前,布置的妥妥当当。”
安德海:“嗻。”
待安德海一走,容嫔脚尖立在地上,整个人空中飞舞一个回旋,带着漫铃声,跃入奕詝怀中,伏在他膝上,仰头望他:“皇上,五月初十,有什么特别吗?”
奕詝:“每年农历五月十五,是寿恩的忌日,前两年都在圆明园办了法事,今年看来是要回紫禁城了。”
容嫔:“寿恩?”
奕詝抚摸她的头发,温和地:“朕的亲妹妹,太后唯一的掌珠。”
想到太后一贯不喜欢烟视媚行,太过出格的女子,所以奕詝不厌其烦,告诉她在太后面前要如何如何。
容嫔听到一半就不愿听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要去找杏贞了,今还要跟她学走路呢。”
在为妃之道上,容嫔如同稚子,连走路都要从头开始学。但奕詝却知道她不是个爱守规矩的人,摇摇头道:“今打算送她什么?”
容嫔眼中一亮,悄兮兮掏出一只匣子,展出里头盛着的玲子项链,珠子大而滚圆,流淌着莹润的光泽:“这是我要送她的礼物,你她会喜欢吗?”
“朕猜不会。”奕詝笑道。
情敌送来的礼物,无论多么贵重美好,想必杏贞都不会喜欢的。
容嫔失望的放下匣子:“那她喜欢什么?只要我有,我都送她。”
奕詝沉默片刻,道:“那就送锅羊汤吧。”
容嫔歪了一下头,疑惑地看着他:“可杏贞她不爱吃这个。”
“但羊汤对她身体好。”奕詝脱口而出,完才觉失言。
他不是不在乎她的口味,而是比起口味,更在乎她的胃,所以上回杏贞来宝月楼的时候,他才逼她带了一整罐羊汤回去。
杏贞失落的目光历历在目,他有些懊恼,又有些欢喜。他只是……想多看看她吃醋的模样,就像他总在吃载淳的醋一样。
“皇上,你对杏贞不一样,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容嫔望着他,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然后不等奕詝反应过来,她便笑眯眯道,“好啊,羊汤养胃,我这就给她送一罐子去。”
杏贞此时不在储秀宫内,她在寿康宫。
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不断清扫着宫殿,钮轱禄皇后挽着她的手道:
“太后亲自指了你来办祭典,实在是辛苦你了,本宫刚刚瞧过,真是事事妥当,亏得有你熟知太后心意,才能办得这样好。”
杏贞:“皇后娘娘谬赞,臣妾只是尽力筹办,不知太后是否满意。娘娘既看了,不如指点一二?”
“其他倒真没什么不妥。”钮轱禄皇后的目光往供桌上一扫,“只差佛花一座,在供桌前焚化,太后会更加高兴。”
杏贞:“佛花?”
钮轱禄皇后点头:“每年岁暮忌日,方用上佛花,太后亲眼瞧见皇上对寿恩公主的祭辰如此重视,母子必能和好如初。”
杏贞:“多谢皇后娘娘提醒,杏贞记住了。”
钮轱禄皇后别有深意的一笑:“太后还未见过容嫔,到了那一日,还要请懿妃亲自引荐。”
杏贞一怔,下意识看向钮轱禄皇后,却见对方脸上笑意更深,不由心头一凛。
又打点一二,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杏贞先行告退,一出寿康宫,面色立刻一沉,身旁娟子见了,忍不住问:“杏贞,怎么了?”
杏贞:“皇后要动手了。”
娟子:“动手?”
杏贞点头:“容嫔要大难临头了。”
人多眼杂,娟子不好多问,本想回了储秀宫之后再详细的问上一二,哪知前脚刚进储秀宫大门,便听见叮当叮当一阵脚铃声,不用猜也知道来者是谁。
杏贞脚步一顿:“……你怎么又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容嫔笑嘻嘻的过来拉住她,“我带了羊汤来,羊汤对你的胃很有好处,不过已经凉了,我让厨房给你热一热!”
桌子上不但放了羊汤,还放了一匣子玲子,每一颗都足以在江南换来一座院子。类似的宝物,储秀宫还有许多,都是这段时间她送的。
可杏贞一点不觉高兴,因为那些奇珍珍宝都是奕詝赐给她的,每一件都在提醒着杏贞,奕詝对她有多么的宠爱。
“我不想喝。”杏贞摇摇头,“以后别再往我这里送东西了,让别人看见了会什么?”
容嫔毫不在意:“别人什么,与我有何相干?我送礼物给好朋友,是经地义的事。”
杏贞:“你我不是朋友。”
容嫔信誓旦旦:“以后一定是。”
这人就像块牛皮糖,杏贞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的与她一同喝了那罐羊汤,一开始觉得滋味难闻。
入口膻腥,等羊汤入肚,渐渐生出一股暖意,总是隐隐作痛的胃竟因此舒服了许多。
容嫔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给她盛汤,忙的不亦乐乎,一不留神,系在手腕上的一枚玉牌就坠了下来。
扑通一声进了盛羊汤的罐子里,容嫔一抬手,玉牌顺着手腕上的红绳升了起来,滴答滴答掉着汤水。
“娟子,拿块干净帕子来。”杏贞让娟子取了帕子来,将玉佩擦拭干净,眼角余光扫到玉牌上的字,忽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