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想到了几何原本。赫德兰给她的两本书,她视如珍宝,却从来没有翻开过。
奕詝甚至怀疑过书里隐藏着一些不可告饶消息。不过,他还没有神经质到因为这样的怀疑去翻一本自己看不懂的书。
对着一写数学公式和几何图形流泪,只能明,她看到的不是那些公式,而是这本书隐藏的回忆。奕詝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突然感觉心房好像被人揉搓了一下,好难受。
这,奕詝和巡抚正大光明殿的官员们开会。奕詝升巡抚以后,发现了个敢真话,十分耿直的好官,此人叫钱永。
今年京畿没有灾,百姓过的也不错,所以除了诉讼案,几乎没有其他的事。这二人偏喜欢喋喋不休。这不又开始了。
钱永义正言辞:“大人,最近打牌、歌妓、礼佛、迎神会盛行,请大人厉行禁止。”张大人:“做戏子、当匠工也是能养家糊口的职业,不便禁止啊。”
钱永:“农民就应该务农,不然我们哪里来的粮食可以吃?”李大人:“穷人也可以找个轻松点,还能赚不少钱的活啊。
就比如从运城来一个泥瓦工,到了一个富商家里当佣人,既能发货他的专业技能,又有安身之所,还比以前在运城赚了更多的钱。”
钱永是头犟驴,如果奕詝不出结果,他就一直反驳其他大人,直到得到奕詝的肯定。奕詝因为杏贞的事心神不宁,今也没了耐性。
奕詝:“钱永啊,我们的第一要务是让百姓过好日子,不光是圆明园府的百姓,京畿其他地方的百姓也都一样。不是没一个穷人都有地,
不是每一个穷人都能靠种地吃饱。我知道禁赌的时候,你立了不的功劳。你也不要随便什么事就揪住不放了。好了,今散了吧。”
别人都走光了,钱永却坐着不动。奕詝没有睡好,精神不好,他打着哈欠:“钱永啊,这也晌午了,回去吧。”钱永站起身来,作揖。
这钱永四十几岁,身长五尺,身体圆地和柱子一样,又矮又胖,满脸横肉,实在很难把他和清官好官联系起来。钱永开口了:“大人,下官前些日子在赌坊暗访的时候,见到了大人,
大人还和一个貌美男子拉着手。大人是一省之长,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随后,大人还和那男子进了酒楼的包间。大人,也要顾及京畿的脸面啊!”
奕詝暗恨起杏贞来:都是这个野丫头,害我在下属面前丢尽了脸。又没有办法解释,也咽不下这口气,奕詝气地攥紧了拳头。
钱永见奕詝脸色都变了,竟然又补了一刀:“大人,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那男子长得实在妖娆,让人心思神往……”奕詝吼:“住口!”奕詝拾起脚走了,钱永才意识到这下不好办了。
马新贻陪奕詝回府了,荣禄故意留下了。荣禄问:“钱大人,你怎么突然了这么些荒唐话?”
钱永满头大汗:“下官以为大人和其他大人不同,喜欢直言极谏的老实人。是下官糊涂了……”
这中午,奕詝回来之后,和家人吃午饭,奕詝和杏贞好几没怎么话了。恭亲王福晋和奕欣知道这件事,见他两个人不言不语,于是他们两个也不什么。
四个人默默地吃了饭,会屋去了。奕詝这几总是失眠,本来想趁中午补个觉,还是睡不着。于是想起了钱永的事,想起了那的兰常在,那么可爱,喝了酒以后是那么妩媚。
奕詝情不自禁:“好想和她睡。上次喝醉了,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被打了。以后还是让她少喝的好。”越记挂着杏贞就越难睡着。
奕詝实在扛不住了,大中午亲自去东院叫奕欣。奕欣正和恭亲王福晋逗着玩,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奕欣不耐烦:“谁啊!爷忙着呢!”
奕詝咳了一声。奕欣赶紧穿了外套去开门:“哥!恭亲王福晋睡着了,我们去客厅吧。”奕詝把奕欣拉到了自己的书房。
奕詝:“六弟,你得帮我劝劝兰常在。”奕詝不知道自己表达准不准确,可是看奕欣应该是明白了。
奕欣:“我以为哥真的是佛陀,原来也是个凡人。哥不过是想和嫂子一起睡,就自己抱着被子枕头回卧室不就行了吗。
哪里用那么麻烦!哥,身为一个男人脸皮那么薄怎么行呢!”奕詝:“她要是还不理我怎么办?”
奕欣大笑起来:“哥,我真是无法理解,你你长得帅我承认,我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有一大群女人整跟在我屁股后头呢?”
奕詝:“你还拿我打趣。”奕欣一本正经:“我怎么敢拿你打趣。
娶了三个妃嫔的人是你,可不是我。”一边推着奕詝出去,奕欣一边教导他:“男人都是无赖,她不理你,你就耍赖就校哥,速战速决。”
奕詝抱着枕头回卧室去了,杏贞正躺在床上靠外边睡着。奕詝把枕头放床上,想爬到里面去。杏贞突然醒了:“你干嘛?”
奕詝一脸心虚:“我,睡觉啊。”杏贞拿起他的枕头:“当初是你非出去的,现在你想回来就回来,哪里那么好?”一把把枕头扔地上。
奕詝:“你干嘛?这是我的床,这是我的房,这是我的地盘。”
杏贞扯他:“现在是我的地盘。你马上给我出去。”奕詝紧紧摁住她两手:“你别不识好歹,别忘了你是我老婆,不许你想着别人,找由头和我闹。”
杏贞认真起来:“你什么?你用鼻子看见我想别人了。你别胡袄了。”奕詝问:“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奕欣。”
杏贞推她:“滚蛋,给我滚!再别进这屋子。”
奕詝好不容易放下一回脸面,死皮赖脸地去讨好杏贞,结果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鼻青脸肿的了。奕詝自尊心强,却不愿意告诉奕欣。
奕欣见他俩个没有好,仿佛更僵了。有怪自己给哥哥出了馊主意。奕詝和杏贞又陷入了僵持。
最近京畿安定,奕詝想去看看百姓怎么过日子的。马新贻给他出主意:“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戏园,可热闹了,皇上要与民同乐,那是最好的去处。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要抓偷啊,抓强盗啊,去那种人多的地方最容易抓到。”奕詝:“兔崽子,是你想去看吧。”
荣禄:“皇上,这也是和主和好的机会。您带上主,荣爷也带上四主。咱们去看晚场,也不耽误正大光明殿的公事。”
奕詝把这件事一。奕欣马上叫好:“去,当然去了。对吧,恭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赶紧:“对啊,兰常在,我们一起去吧。”杏贞:“好啊,为什么不去。”
四个人带着随从很快就到了这家新戏园。杏贞和恭亲王福晋都穿男装,恭亲王福晋问奕欣:“我们两穿男装,谁好看?”
奕欣脱口而出:“你!”恭亲王福晋问奕詝:“四哥觉得呢?”奕詝:“兰常在。”杏贞歪着头故意不看他。
戏园子外面有临时搭建的摊棚和伞棚,四处游走兜售随身携带货物的摊贩来来往往。这个戏园子刚开张不久,不上座,甚至连评书、快板、相声、杂技,都搬到舞台上。
奕詝和杏贞坐在同一桌,奕欣和恭亲王福晋坐同一桌。奕詝和杏贞都不话,奕欣都替他们着急。
奕欣:“我四哥就是不开窍,哎,真是的。”恭亲王福晋笑:“急什么?有好戏呢!”奕欣:“你怎么那么肯定?”
恭亲王福晋:“我还没见过你四哥为了什么事着急,他今特意安排了这一出,可不是急不可耐了吗?”奕欣和恭亲王福晋正这悄悄话,一个人朝奕詝走去了。
恭亲王福晋先看到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真猥琐啊!”奕欣也奇怪:“他是谁?”两个人身边站的荣禄:“正大光明殿的钱永大人。”
钱永坐到奕詝的桌前,笑呵呵的,更露出了他拿参差不齐已经发黑的牙齿。杏贞见了他好想呕吐,赶紧往奕詝身边坐了坐。
无尽的难过与悲凉侵袭着杏贞,在这冷漠的深宫里,她因为主动戳破了她和奕詝这层窗户纸变得更加孤立无援了。
难道以后的日子都要这样无望得过下去了!
杏贞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冷笑话,即使自己越来越漂亮了,即使已经脱胎换骨,她也不想直面自己如此惨淡的人生。
娟子端着饭菜进来:“该用膳了。”
屋里只有杏贞,李子与玲子两个,李子做过偷儿的人,眼睛最尖,一下子盯着她的脸:“娟子姐姐,你的脸……”
娟子脸上敷着厚厚一层粉,随她走动,粉渣不停往下掉,像个一夜暴富的农家女,也不懂什么叫梳妆什么叫打扮,将一整盒水粉扑打在了脸上。
“如今厨房不开火,这都是御茶膳坊领来的。”娟子将饭菜布在杏贞面前,低着头道,“这时节的莲藕最新鲜,还有长命菜,这道仓粟米糕最可口,待会儿你尝尝。”
杏贞盯着她的脸:“坐下和我一块儿吃吧。”
娟子生怕她看出端倪,怎肯留下,当即拒绝道:“就算如今只剩下咱们几个,也不能不合规矩,我下去和他们一块儿吃。”
她匆匆离去,留下杏贞,筷子一动不动,只盯着桌上的饭菜出神。
傍晚,李子悄咪咪从外头进来:“主子,打听清楚了。”
桌上的菜没怎么动,实际上中午的菜也没怎么动,杏贞心里有事,嘴里就没胃口,转头看他:“。”
“是。”李子回道,“今娟子出门,被祺嫔狠狠刁难了一顿,手破了,脸上也划了一道血痕……”
“……祺嫔。”杏贞喃喃念着对方的名字,忽讽刺一笑,“我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来招惹我,李子,你瞅着我像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吗?”
她不是。
她能为了替亡姐复仇,脱下嫁衣冲进宫里,也能为了替皇后复仇,穿上嫁衣嫁给奕詝,什么忍气吞声?分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偏偏,时常有人忘记这点。
但没关系,她会让对方记起来的,记起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几日后,寿康宫。
“太后。”祺嫔亲手捧上一卷经书,“嫔妾亲自手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经一卷,祈愿太后身体康泰,安裕吉祥。”
太后令人接过:“祺嫔有心了。”
祺嫔抿唇一笑,恭顺之姿极似先皇后,因知道太后皇上都怀念先皇后,故而她总是刻意模仿着对方:“嫔妾听闻太后尚缺华严经,若太后不嫌弃,嫔妾愿意继续为您抄经。”
“不必了。”岂料太后一笑,“兰常在正在抄写华严经。”
祺嫔面色一变:“兰常在?”
珠帘一动,一个人影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怀中同样捧着一卷经书,笑道:“太后,今日抄写经文,臣妾体悟不高,文笔枯涩,看来要先去读一读澄观大师的疏钞了。”
经书在太后手中展开,玫常在一声惊呼,情不自禁喊道:“血经?”
祺嫔死死盯着杏贞手腕上缠着的丝帕,丝帕雪白,却被血染成半红,她一字一句道:“你用鲜血抄经文?”
因失血之故,杏贞的笑容有些苍白:“大智度论云,若实爱法,当以汝皮为纸,以身骨为笔,以血书之,方才显得诚心实意。”
祺嫔咬牙切齿,鸡蛋里挑骨头道:“这纸如此寻常,兰常在为太后抄经,未免太敷衍了吧?”
杏贞神态自若道:“祺嫔用的是磁青纸,纸色深蓝,流光溢彩,自不是寻常纸张能比,毕竟这一张,便要费银一两,可供寻常百姓人家,买80升大米,或50斤鲜鱼了。”
太后一听,眉头皱起,不悦道:“祺嫔,抄经本是修身养心,如此奢侈浪费,反倒不美,从今以后,你不必再碰了!”
完,转又看向杏贞,眉头一舒,笑容慈祥:“难为你如此虔诚,自明日起,陪我一道去英华殿礼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