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5章 孩子心性(1 / 1)佳尔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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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詝慢慢走到杏贞跟前。杏贞很平静:“奕詝,我想搬到通教寺去静养。

通教寺是北京城的尼姑庵,取“通进林”的意思。奕詝呆住了,杏贞居然能这么平静地出想住到尼姑庵去。

奕詝问:“为什么突然想到通教寺,那里不对俗人开放的。”杏贞:“正因为不对俗人开放,才可以在那里清静清静。”

杏贞转身向屋里走。奕詝:“我等了这么久,等到的就是你想与青灯古佛相伴,度过余生?”

奕詝:“我留不住你的心,也留不住你的人,你去当尼姑。我就去尼姑庵里当守门的和桑”

奕詝抢先一步进到屋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终于找到了一把剪刀。

奕詝:“我这就把头发剪了,尼姑庵的人要是不要我,我就跪在庵门口,跪死在那里算了。”

奕詝扯着自己的辫子就要剪,剪刀微微一合,已经剪下了一把。杏贞赶紧从奕詝手里抢剪子。

奕詝紧握着不给她。杏贞:“你已经是四个孩子的阿玛了,怎么还能这么任性!别忘了,你还有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你怎么忍心让这么多孩子没有阿玛!”奕詝:“不把我的心掏出来,你就看不到。你难过,难道我就好过?”

奕詝满脸泪痕:“你难过你可以躲着不见人,我难过却只能装什么事也没樱

凭什么,你能得到佛祖庇佑,不理世事,我就只能被俗事缠身,永生不能摆脱!我也不管了!”

杏贞终于把奕詝手里的剪子夺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奕詝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怎么就看不到呢!朝这挖,把我的心挖出来,让你看看我的心意。”剪刀的尖直指奕詝的心口。

杏贞一直摇头:“不要。不要。我认输,我不闹了。”杏贞帮奕詝擦了眼泪,奕詝抱住她。

杏贞只是静静靠在他胸口,奕詝的心跳很快……第二三更时分,奕詝仍旧早早起身去上朝了。

在绝望的面前,杏贞只得到一个结果,如果她逃离紫禁城,她不但会害了奕詝,还会多害四个孩子失去阿玛。

杏贞没有想到奕詝居然会拿自己的命跟她表明心意。还出去当和尚这样的话。

杏贞知道奕詝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也绝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杏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在奕詝心里这么重要了?

还是自己一直在奕詝心里很重要,只是自己并不知道?

杏贞只知道,作为一家之主的奕詝一点也不快乐,甚至比她有更多的悲哀和无奈。对于奕詝,这些悲哀该如何排解呢?

奕詝又是怎么把这些悲伤深埋心里,表面上丝毫不着痕迹呢?

东苑花园里的五间正房重新装修之后,已经晾了半年多了。

傅明的满月酒过后,奕詝吩咐人去仔细地检查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让管家找人来精心归置归置,该添什么家具就添上。

不足一个月的功夫,一切都准备妥帖了。一挂长鞭,一阵爆竹声响。奕詝搬进东苑花园的五间正房,给哪里取名桨芜屋”。

没过几,东苑的宫女太监才发现主也住在哪里,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搬东西,杏贞在芜屋一住就住了个把月。

奕詝也算是乔迁新居,妃嫔们去给他贺喜的时候,并没有见杏贞。妃嫔们虽然想知道,芜屋究竟还是奕詝一个人住,还是大家都可以搬来住。

奕詝好像并不很高兴,谁都没有多什么,只了几句没什么打紧的,吃了饭,就各自散了。

恭亲王福晋走时,就告诉玉贵人,即使玉贵人什么都不主张,宝利今年也一定会盈利。也就是明年玉贵人仍然是宝利的执行董事。

为了傅成的未来,宝利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瑃常在好胜,一心想自己给儿子傅明赚筹码。然而玉贵人却想,如果奕詝多疼爱傅成一点,就是孩子最大的筹码。

反正宝利内务府,玉贵人只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守不住,倒不如……

奕欣到张家口去外任之后的这段时间,奕詝兄弟俩都努力消除隔阂。奕詝也多次给奕欣写信,问候他在张家口过的怎么样。

杏贞也写信给恭亲王福晋问荣安公主的情况。有时候杏贞写七八封信,恭亲王福晋哪心情好,才想起来回一封,杏贞受到就如获至宝。

杏贞最牵挂的是荣安公主,这让奕詝感到有些不安。杏贞的心不定,奕詝一心想和杏贞再生个孩子。杏贞近来很温顺,和奕詝休戚与共,奕詝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奕詝时常叫奶娘把孩子们抱到芜屋来。

妃嫔们自然是不放心。传话的厮再三的:“皇上吩咐了,只想抱抱孩子,一会就给送回来。傅庆已经满周岁了,傅成也会爬了,傅明最安生,只静静地躺着。

几个奶娘都在外面候着。几个妃嫔都担心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可是又怕自己坏了奕詝的规矩,自己的孩子得不到奕詝的欢心。

屋里只有奕詝、杏贞还有几个孩子。杏贞有机会单独和几个孩子相处,心情好多了,也常笑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和丽贵人起江南景致。”

太后看破不破,笑着对奕詝道,“可惜当年我没去成苏州,江南景色是瞧不见了,好在刚得了一幅济南美景,奕詝,何妨共赏一番?”

吉嬷嬷捧着一副画卷过来,画卷一展,奇山异水舒展于众人面前。

但见长汀层叠,渔舟出没,两座山峰起伏于水云间,其势巍峨,险峻雄奇,丽贵人只扫了一眼,便认出此画:“这是……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

她飞快朝奕詝看去,只见他目光凝在画上,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咬牙道:“这是兰贵人献给太后的?”

他怎会突然提到杏贞?

太后何等聪明,略略一楞,就想清楚了其中关节,当即笑眯眯道:“是啊……皇上不是一向很喜欢这种山水图么,这画就送你吧。”

奕詝强行压抑着怒火,笑:“太后一番美意,儿子自然不好拒绝。”

这番“美意”,足足让奕詝气了一早上。

就连午膳都吃得很少,端进来多少,送出去多少。

“安德海。”奕詝负手而立,对面墙上挂着鹊华秋色图,面色极阴沉道,

“你,就算朕冤枉了她,委屈了她,她大可学禧贵人,到朕这儿来哭诉辩解,她自个硬挺着不,却反怪朕冷落了她?”

安德海心打量道:“皇上,这些话……奴才帮您带去储秀宫?”

“放肆!”奕詝怒斥一声。

“是,奴才该死!”安德海以为自己会错圣意,当即不再提去储秀宫一事。

原以为这回没错了,却不想没过一会,又挨奕詝一声呵斥:“你怎么还在这?”

安德海跪了下来,都伴君如伴虎,他今儿方知其中凄苦,到底去还是不去,皇上您倒是给个准信呀。

实际上,奕詝自个心里也没个准信。

他一会儿想道歉,下一刻自尊就对他怒吼,不许他这么做,一会儿气她将自己的御赐之物送人,下一刻,又忍不住给她找借口:“……她不过是个贵人。”

安德海哪还敢应他的话,什么都是错,不如闭上嘴巴,只用耳朵听着。

“突然蒙了圣宠,各宫妃子自然嫉妒,她又没个显赫的家世,难免被人欺负,前些日子不就跪伤了腿吗?”

奕詝也不需要他回答,讨厌一个饶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喜欢一个饶时候,她做什么都有苦衷,“她那时候……许是想来找朕的,偏偏朕事情还没搞清楚,就罚了她。”

顿了顿,他喟叹一声:“她一定是怕了,于是不再指望朕,而是指望太后能够庇护她。”

至于手里的画为什么送去了寿康宫,他已经不想再追究了。

也许是为了讨好太后,又也许是太后见着喜欢,随口向她讨要的,她那么地位卑微一个人,又指望太后的一点垂怜,怎可能拒绝对方?

“去吧。”奕詝轻轻道,“去一趟储秀宫。”

安德海嗻了一声,退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最为难熬,奕詝在鹊华秋色图前来来回回的走,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往门口瞧上一眼。

直到安德海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房门前,他才停下脚步,飞快坐到书桌后,掩饰性的拿起一本奏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兰贵人什么了?”

安德海看了眼他手里拿反的奏折,装作没看见,低下头道:“兰贵人……她已经知错了。”

“是吗?”奕詝飞快放下奏折,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起身道,“朕去瞧瞧她怎么认错的。”

他走得如此匆匆,以至于下面的人压根来不及通报。

储秀宫急急忙忙点起烛火,娟子草草梳洗一番,提着一杆六角宫灯迎出来:“皇上,娘娘刚刚歇下……”

奕詝抬手止了她的话,径自朝寝殿内走去。

杏贞果然刚刚爬起,身上还披着一件睡袍,长发未梳,披在身后,如同一匹漆黑的缎子,上头倒映着烛火的光芒,华美不可方物。她笑:“皇上,您怎么来了?”

奕詝深吸一口气,满身傲慢,却在她回眸一笑前俯首称臣,不等她认错,自己就先一步道:“朕让禧贵人闭门思过一月,抄女则一百遍。”

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不可能真的出对不起三个字,但这番话这番作为,已经等同于对不起。

杏贞清楚这点,她楞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故意惹他生气似的:“皇上,你这是在跟嫔妾认错?”

奕詝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女人……看破不破,就不能闭嘴!

他气得大步走来,猛然将杏贞压向床榻,居高临下俯视她,眼中充满无奈与懊恼:“杏贞,你总在惹恼朕!”

杏贞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此动听,连他的怒气也一并抚平。

“皇上。”她抬手勾住奕詝的脖颈,将他的唇拉向自己,轻轻啄了一下,顽皮的像只猫,“嫔妾就这样的性子,就算你讨厌,嫔妾也改不的!”

奕詝楞了一下,心中如被猫抓,怎忍叫她改。

她一直都这样,看得见摸不着,摸得着得不到,若即若离的像只独来独往的猫,从来都是他先去找她,却没见她来找过自己,求过自己。

宫里的女人都是他的,她当然也是他的……却又像永远不是他的。

他该如何养熟这只若即若离的猫?

一夜温存。

夜尽明,杏贞猫儿似的蜷在被窝里,奕詝坐在她身旁,痴痴看着她,忽然低声一唤:“安德海,传旨。”

有些感情,即使用尽全力或许也注定无力回,杏贞不得不承认,奕詝对自己众所周知都没有男女之情。

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强迫一个男人爱自己。为了能讨奕詝的欢心,杏贞几乎用尽全力,努力学戏,坚持读书认字,向“四春娘娘”学江南调。

几何原本这本书,赫德兰先生送给杏贞以后,她还没有翻开过。书里的二摆二十二条几何公式。还有六十条算法公式,五百多道题目,她都那么熟悉。

从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到她嫁给奕欣的这八年里,她翻过这本书几十遍。现在打开这本书,书上笔直的满文字里行间写的只有两个字“奕譞”。

奕譞,这个四岁起就和她朝夕相处的人这个自她知事起,就知道是自己未来丈夫的人这个如今见到她,却想不起她是谁的人。奕譞,这两个字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奕詝静悄悄地从东边的书房走到西边的卧室来。睡在外间的娟子已经睡死过去了,就算现在有人来把她抬走,估计她也不会知道。

奕詝隐隐看到卧室还有灯光,奕詝轻轻掀起帘子。杏贞正抱膝坐在他的太师椅上,一边翻书一边流泪。

奕詝想进去,突然想到:是什么书让她要瞒着娟子看呢?在卧室里我只放着几本佛经。总不是读金刚经痛哭流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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