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伯府今日中门大开,周围的邻居也好相熟的人家也好都和伯府管家、小厮一起在门口徘徊。红色的鞭炮已经挂好,红色的地毯已经铺好,所有人都晓得今日是傅家那个久不出嫁耽搁到十八的大姑娘回门的日子。可随着日头升起他们的脸上逐渐染上了焦急的色彩,这些人里尤其以管家最为明显。
“你!”管家指了一个小厮道:“在这儿守着,我去屋里禀报。”
这时候正是紧要,那小厮不敢造次,只恭敬应“是”。
不想他脚刚刚迈过门槛,就有王府的小丫鬟气喘如牛的说:“管家,我是秦王府上的,王妃回门时在大街上被人掳了。”
管家大惊,“当真?”
“我哪里会骗王妃娘家人?大街上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亲见王妃被人掳走。”
“既如此劳姑娘随我一同与我家主子分说明白。”
这小丫鬟听了也不推辞,直说:“快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伯府正堂,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只见上首坐着傅伯爷与继傅伯夫人,下首左边坐着因家中姊妹成婚而跟学堂求了假期的伯府公子,右手边则坐着傅诗雪与她的夫君。
此时一家人虽在正厅坐着等待秦王府车驾,倒也没闲着只顾干等,起码傅诗雪和自己的母亲两人一起回忆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
那时,傅诗雪取代了姐姐嫁给了姐姐的未婚夫,那时传出代嫁传言以及她行事荒唐,让自己的血脉亲人被人耻笑。
记得当时,她不顾亲姐死活一心要嫁去首辅林大人府上,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是冷了的红烛,冷了的心肠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洞房花烛。
心下怅然,傅诗雪垂下头,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傅诗雪笑笑,却还是不由得想起最初。
那时她百花穿蝶的红色喜服穿在身上,大红喜帕遮了眉眼,她收起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脚,心中忐忑有期待地端坐在喜床上。
一双穿着与她脚下同款红色鞋子的脚缓缓靠近,傅诗雪紧盯着那双脚心砰砰跳着,忐忑、不安。但是站在她身前的新婚丈夫却没有掀开遮住容颜的喜帕。
她听到男人呼吸粗重仿佛在胸腔中压着一座火山,然后她听到男人义正言辞道:“同你拜堂成亲已算完成了我爹娘的心愿,不怕同你说,我心里是极不愿承认这门亲事的。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诺千金,当时我娘与前伯夫人订的是傅大姑娘,怎能因大姑娘病了便悔婚另娶?就算你是她妹妹也不行!”
男人兀自说完自己想说得便转身走了,门口婆子、丫鬟想拦没拦住。坐在红色婚床上的傅诗雪心头空荡荡的,却一直谨遵母亲的叮嘱,盖头万万要等新郎官来掀。
没一会儿,那人被他母亲重又抓回来送回到新房,为了防止他再出去婚房的门甚至锁了起来。
男人没再说一个字,亦没有吵闹,他只是在一旁的卧榻上打着呼噜和衣而眠。
像是要跟谁较劲,傅诗雪就顶着盖头浑身酸疼地在床上坐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时丫鬟们推门看到这一切。水盆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卧榻上的男人,他起身直接走出了新房。
新房内静悄悄地,几个丫鬟被推搡着靠近坐在床上的她。
“少夫人……”丫鬟声音颤抖的叫她的新称呼。
她伸出手将眼前的盖头扯了下来,眯眯眼睛看向伺候她多年的丫鬟们。见她们在为她伤心,傅诗雪就想开口说几句安慰她们的话。不想还来不及松口,门口便跑进来要一位妇人。她面色煞白,一屁股坐在门框上便呼天抢地。
“哎呦,我的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生了这么个小冤家不好好对待新娶的妻子闹着要参军,现在这样子可让我老婆子怎么办?”那妇人坐在门框上哭得伤心,她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前去劝解。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妇人是她的婆婆,首辅大人的原配嫡妻。她之所以哭是因为心虚,儿子始终不愿意这门婚事父母不得已与他商量,不掀盖头不洞房;她想着儿子没掀盖头这礼算是不成,说不准还能把新娘退回去,结果脚下太慢,亲眼看到新娘自己扯下了盖头,这回不认也得认
嫁到首辅大人府上快要两年;了,这两年傅诗雪养成了隔三差五去附近山上的芳庵进香的习惯。若是赶上天气不好,她会住到芳庵里面。
芳庵内有很多待发禅修的妇人,其中一位是她娘家大姐的乳娘。因此她常常跑去跟她吐吐槽。
“我婆婆近些日子越发看我不顺眼了。”傅诗雪帮尼姑拾掇针线。
“为什么?”
傅诗雪道:“我那个小叔子今年十四,不知跟外面哪个混账学了坏,开了窍,居然乘我在花架下纳凉调戏我。还被我婆婆看到。”
“你婆婆惩罚你了?”
“怎么会?好歹我也是伯府的二姑娘,且他们家十分的对不住我十分的理亏。”傅诗雪言语里尽是得意,后又想到什么略带幽怨道:“不过后来我公公听说了这件事,狠狠惩罚了我小叔子。又是跪祠堂又是抄《孝经》,还把他身边的一众伺候之人全打发了。我婆婆心疼小叔子,就恨上我了。这几天有空就找我麻烦,说我不会下蛋还挑拨是非。她倒是会下蛋,生了一个儿子不负责任,新婚不理妻子也就罢了,第二日竟不顾他人心中的感受直接去参军;生的另一个儿子,不学无术十足纨绔,还调戏长嫂不顾伦常。她自己又不辩是非,一味护短,她也不怕老天爷看不下去,降到天雷给她”
奶娘跟着叹息,道:“不会下蛋又不是你的错。”
傅诗雪自嘲的笑笑,“说的是呢。我现在就是守活寡,现在只盼三年一到,我就以三年无所出自请休弃。”
“不要如此悲观。”
傅诗雪笑道:“我现在巴望着我那素未谋面的夫快点死,或者快点心有所属跟他父母哭闹休妻,我就解脱了。”
二人说着话,门外传来阵阵吵杂声。两人从座位上站起,乳娘连忙拦住她。
“有男子的声音,你待在这里不许出去。”辱娘说着便奔了出去。
傅诗雪梳着小夫人的发髻缓缓走到门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意外看到了一个半身是血的男子从门旁边走过,她吓得腿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