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烟雨望着裴元启远去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不妨,纪青虹走了过来,期期艾艾道:“大姐姐,祖母已经上车了,我,我扶你上车吧。”
纪烟雨收回目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扶着青儿的手,就要登车。
纪青虹忙在她身后轻声喊道:“大姐姐,妹妹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回!”
纪烟雨回头浅笑,“妹妹何错之有?”
纪青虹抓住纪烟雨的袖子,急道:“姐姐这样说,就是生妹妹的气了!妹妹是胆子太小,方躲在那林中没有出去!姐姐莫要怪我!”
纪烟雨挑眉道:“我担心你的安危,在林中兜了个来回,你当真没看到我吗?”
纪青虹紧咬贝齿,心虚地摇了摇头。
纪烟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微微一笑,抽出自己的衣袖,不再多言,登上了马车。
纪江澄站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心如明镜,没好气儿地对纪青虹道:“二姐还是快上车吧,莫要再耽搁,我都饿了,还要回去吃饭呢。”
纪青虹如何不明白纪江澄怼她的意思,只得讪讪提裙上了自己的车。
马车内。
“小姐,我看二小姐分明说谎!她一定是看到你了!”
“看到了又怎样?二妹机敏,一定是发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方甩了那个丫头,自己避于林中。”
青儿奇道:“这也不是她看到大小姐,却不出来相见的理由啊?”
纪烟雨托着下巴,寻思道:“没准儿,她也听到了裴三和裴四的对话,这才选择明哲保身,不出来趟这趟浑水。”
亦或者,她希望自己处于险境……
真是这样的话……
没等纪烟雨想清楚,青儿靠了过来。
八卦之火在眼里熊熊燃烧。
“小姐,你刚才说撞见了裴三和裴四,他们说什么了?”
纪烟雨忙压低声音讲了一遍在林中所闻。
青儿恨恨道:“看他两个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人面兽心!幸好小姐你聪明机灵,没中他们的圈套!”
纪烟雨拍了拍她的头,戏谑道:“你家小姐平常行善积德,自有神佛保佑,懂不懂啊?”
青儿撇了撇嘴,额头三道黑线。
纪烟雨嬉闹了一会,方收了笑意,从怀里抖出一张薄纸。
“你看,这是什么?”
青儿低头看了一下,“噗嗤”笑道,“小姐,这不是你逼着裴府丫头立下的证词吗?怎么不交给余氏那个老妖婆,还带了回来?”
纪烟雨点了下青儿的额头,又指着上面三个字道:“痴丫头!别的字不识,这几个字不会不认识吧?”
青儿皱眉仔细一看,眼睛一亮。
“顾青儿!这,这难道是……”
声音颤抖不已。
纪烟雨微微一笑,“这是你的卖身契,当时展示给众人看,不过是为了诈小费氏罢了。”
青儿接过纪烟雨递过来的卖身契,整个身子都在抖,一脸的不敢置信,“小姐,你不会是……”
纪烟雨笑着点了点头,“今天不是见你表哥吗?顺便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顾家,从此你也不再是侯府的奴婢,而是我花钱雇佣的丫头,怎么样?”
青儿双手捧着这张薄薄的黄纸,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哽咽道:“小姐,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揽过青儿的肩膀,纪烟雨眼前闪现出前世青儿为了救她被那人害死的画面,暗暗下定决心。
青儿,这一世,我无论如何也要护你周全。
纪烟雨心头百转千回,嘴上却喜啧啧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如今,你已不是侯府的奴婢。丁双来那边你也不要担心,婚姻大事自由你顾家做主,便是丁姨娘手伸地再怎么长,也管不到你头上。”
青儿哭成了一张花猫脸,“小姐,你的大恩大德,青儿永生难忘,今生今世,我都要陪在小姐身边!”
纪烟雨戏谑道,“话可不要说的这么满啊!万一你哪日看上了一个少年郎,哭着喊着要嫁,我也拦不住你啊!”
青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只是随即面色一变,又露出些许黯然之色。
纪烟雨察她神色,暗暗生奇,“你这是怎么了?”
青儿忙折好卖身契放入怀中,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掩饰道:“没,没什么,我是太高兴了。”
顿了顿,方郑重对纪烟雨道,“小姐,其实以前没跟你说,我表哥姓顾不假,我却不是顾家的人。”
纪烟雨诧异道:“你这是何意?卖身契上不是写的好好的……”
青儿眼圈又红了,“我幼时被拐子拐到一家农户作童养媳,后来我们那片发了瘟疫,那家人都死光了,多亏邻居顾大娘一家帮我发了丧,又收留了我。”
纪烟雨皱眉道,“那你怎么来的侯府?”
青儿续道:“后来,顾大娘一家上京,把我也带上了,我在她家慢慢长大。”
“我十岁那年,大娘的儿子生了急病,家里穷,看大夫的钱都没有,我自己主动说卖身为奴,换些钱给表哥治病。”
“那时候,顾大伯已经去世,大娘也没别的法子,只得把我卖给人牙子,临走一晚,还抱着我哭了一场。”
“也是我运气好,当时人牙子带了十几个丫头来侯府,只有我被选中留了下来。”
纪烟雨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从未听你提过顾大娘,她如何了?”
青儿眼泪又下来了,“我到侯府不足一年,大娘也去了,表哥无法,只得去药房当了学徒,所以顾家只剩我和表哥了。”
纪烟雨叹息良久,“好人竟是不常命。”
青儿忙道:“表哥熬了几年,现在已是药房的管事,也攒了点钱,想着将来自己开店呢。”
“眼看我又脱了奴籍,这日子越过越好,大娘和大伯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纪烟雨心中生疑,压低声音道:“你表哥不过是个管事,如何……散布消息呢?”
青儿忙低声回道:“表哥是京城最大的药房保安堂的管事,主要负责跟药材贩子联系,另外他虽比不上大夫,也能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周围的穷苦人特别喜欢找他。”
纪烟雨想了想,“便是如此,他能借助的人也有限,你表哥是如何做到在几日内将消息散布到全城皆知的?”
青儿挠头道:“小姐,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要不,待会我们问问他吧。”
纪烟雨点了点头,“也罢,反正待会便知。”
又问道:“既然你不姓顾,你本名叫什么还记得吗?”
青儿闷闷道:“那时太小,根本不记事,只记得家里有座好大的假山,里面各种小洞,我很喜欢在里面跟人躲猫猫。”
纪烟雨眼睛一亮:“假山?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可能出身大家?青儿,那你就不想着去找找本家?”
青儿叹道,“我的大小姐,人海茫茫,我也没个信物,倒叫我哪里寻去?再说,就算记忆里有假山,我也不一定是主子,也没准是仆役之女呢。”
纪烟雨默默点了点头。
只听青儿俯在她耳边,轻轻问道:“对了,小姐,你让我传信表哥让他在千金阁等着我们,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往府里走吗?”
“你跟我说说,老夫人怎么才能让我们去千金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