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社区超人来了，直接走到躺椅旁，对着已经逝去的钱婆婆，弯腰行了一礼，

“社区超人1907号为您服务。”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管上面躺着的人，转头对准了木落。

“根据钱夫人的愿望，美丽的女士，我将在冬天结束之后将你送到离社区最近的x城，有多种方式供你选择，在冬天结束前都是你思考的时间。”

“我拒绝”

1907号社区超人楞了一下，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干脆拒绝。

“女士，许愿的人已经逝去了，这个愿望已经没法更改，若是你想要”社区超人摆出了为难的姿态。

“不用了，我知道了。”

本就是一个试探，木落听到他的回答利落地摆摆手，打住了话头。

思索了一下，她谨慎开口，“冬天会在什么时候结束？若是需要许愿的话，当我没问”

之前几次许愿，木落虽都在场，但几乎没说什么话。

似乎没料到这个新来的女士会这么难缠，社区超人再次愣住。

“这只是一句寻常的问话罢了，是我们开启交流的第一步，我想女士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什么”反应过来，他无辜的笑笑，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若是接下来仍旧无人许愿的话，这个冬天将会在三天之后结束。”

回答完木落的问话，他又摆出了社区管理员的派头，“钱夫人已经逝去，接下来的三天，你就不再是社区的客人，而是外来寄居者，为了保证社区的安全，有必要进行合理的登记存档。女士，我能否获得一个亲切的称呼。”

他微微欠身似是在表达唐突的歉意，头却扬了起来，很是期待的模样，若不是他完全脱相的身材以及瘦骨嶙峋的脸庞，他表现的完全像一个优雅的绅士。

“乔”

“乔女士，我记下了。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我很乐意为你解答。”他扬开脸上的笑容。

摇摇头，木落将社区超人与钱婆婆隔开，用手示意，带着他出了房门，“我没有要问的了，你可以走了。”

扬起的笑容还没放下，听到木落这一句他突地又挂上了悲伤的神情，两种相反的神态夹杂在一起极其古怪，又被他强压下去，“钱夫人的逝去实在叫人难过，她生前的好友肯定很想见她最后一面，这就需要一个葬礼”

木落几乎可以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你可以走了！”不想再听下去，她直接打断他的话。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随时叫我就好。我能听见。”看着眼前的女人满身斜着抗拒，社区超人似乎终于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些讨人厌了，他终于飞走了。

望着超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半刻钟之后，她披着满背的雪，重新回到房内。

轻轻抱起炉火旁还温热的钱婆婆，将她护在怀里，穿过外面的风雪，放进她最后的睡床里。

用火把点燃了柴火，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噼啪的，转眼就吞噬了钱婆婆的躯体。

黑色的飞灰夹在呼隆隆的风雪里飞扬，记忆的相片在火中随着一生的回忆卷起最终化成了灰烬，她是带着优雅和体面离开的。

将最后一铲雪盖上，抚平缺口，余光瞥见天边那一抹颜色终于消失，木落转身回了屋。

以防万一，出门的时候她并未关门

抖落身上的积雪，木落首先上楼，将钱婆婆的画像重新安回原位。

回到暖房里，炉火已经熄了。

给炉里又添上几根柴，重新起火，看着空了的躺椅轻轻一叹，木落烤着火，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死后，把这孩子送到最近的城里，提供她生存的物资，保证无人知道她从何来这一条属于保密条约，我还够资格许下这个愿望吧？”

社区超人三天之后要实现的应该就是最后的这句。

去城中谋生计本就是她下山的目的，这些天她也一直在为入城做准备，基本的生存物资若是她真想给，屋里的东西绝对够用，完全没必要再去许愿。

这么说来前两个条件只是附带，钱婆婆的重点是在保密条约。

保证无人知道自己是从何来，也就是说她的身份在城里可能会成为一个问题。

她是从山里下来的，并无人知晓她真实来处，这些天她也一直持续扮演着深山猎人角色，她的缺乏常识以及偶尔不合时宜的话语都可以用久居山中这个理由解释，钱婆婆对于她是深山里的猎人的认知也好好地接受了，猎人这个身份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重点应该是她的来处未知，他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证明。

社区超人在拒绝钱婆婆的转让条约时一直强调着契约精神，钱婆婆的最后一句也特别提到了规则，管理整个世界的也是法务部，管理体系是以法为本，这十几天初步接触下来，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规则意识非常强的世界，对于身份的确认大概也要属于自己的完善体系。

钱婆婆之前毕竟是做律师的，应该是考虑到了这个。

之后还是要更加完善自己的身份回忆。

说起来刚才那个1907号社区超人在得到她给出的化名之后，虽掩饰的极好，但还是漏了一点兴奋出来，这些天钱婆婆许愿的时候没少叫她的名字，他不可能没听见。

多此一问，让她亲口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是为了什么？

看来名字这方面也要注意才是。

只是关于超人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尤其是关于愿望。

这些天许愿钱婆婆不是说出来，就是立约，语言对于愿望来说一定很重要，无论是口头还是书面的形式。但是她记得当时钱婆婆并没有明确的提出想要、许愿等这十几天许愿时两人一直都强调的关键词，而且还是一个疑问句，社区超人却还是把它算作一个愿望，看来许愿不一定需要明确的言语，还有其他条件。

其他的条件

未抖干净的雪附在衣服上融化蒸发，带走身上的热量，木落稍稍往前挪了挪，准备将自己的四肢搓暖一些。

两只手一握，忽然想起刚来这小屋里钱婆婆为了证明她有多特殊时举的例子。

她记得当时钱婆婆讲完之后说的是

“超人能听见人们心中所愿，主动地帮助人们实现它，这是不分时间地点或者言语。”

有强烈的情绪支撑就足够了吗？在还没了解清楚超人体系之前，想要避免不自觉许下愿望，在交谈的过程中不仅要小心语言陷阱，还要好好地收敛一下自己的心思。

看着噼啪的炉火木落轻轻吐了口气。

这三天就好好做好入城的准备吧。

“木雕木刻专人订制咯”

“舒适家居纯手工制作首选礼品啊”

“木雕木刻倍有面儿哦”

火车站月台上，一个近两米的高壮女人蹲在出客口，扯着嗓子抑扬顿挫的叫卖。

她身前铺着一块毛皮，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木雕制品，兔子，狐狸，猫咪，棕熊，常见的动物都能在上面看到，个个精致美观极具观赏价值，侧边上还有许多编制而成的篮子，垫子，花纹也很是好看。

声音嘹亮，卖家显眼，卖的东西也好看，正是出站高峰期，站台人来人往，不少人被吸引到摊前询问价钱。

“小的25法磅，大的50法磅，都可以看看，找个自己喜欢的。”

“唔，价钱倒是不贵”

“确实不贵！这边木雕要是不喜欢，还可以看看这边的藤编，藤编都算大的，送家里送朋友都可以。”高壮女人一边说一边指指侧边上叠着的藤编。

“这么小一点也算大的，也不便宜啊”有人指了指里面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包质疑道。

“关键在于精致啊，这是藤编包，你别看这小小的一个，花纹质量都是杠杠的，太便宜了别说我没法出，你买过来也拿不出手不是”谈话间她已经拿起小包，向围观人群展示了包包的内部，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藤条结成的小纽扣可以封口防止内部东西掉落，里面甚至还有两个夹层收纳。

“柔软舒适不伤手，闲时摆在家中也是很好的观赏物”看着围观群众悄悄点头，她微微一笑，“不论是家居还是送人都有面子！还可以根据专人定制作品，时间紧迫，先到先得哦”

价格不是很贵，也胜在产品精美，有人心动上前来买，一下子开了个好头。

高壮女人一脸真挚的看着眼前围过来的潜在顾客，嘴上不停，手上熟练地收钱交货还能顺手将毛皮上被碰倒的木雕重新摆好。

转眼功夫，皮毛上的货物就被买了个七七八八。

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高壮女人急忙把皮毛一收，转头说着承惠承惠，一边朝商铺跑去一边大喊。

“10个蜂蜜烧饼，20条火腿肠，一块糖，一壶奶茶，一壶开水！打包带走！”

跑到商铺前，店家已经帮她在拿货了，她在原地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边的绿皮火车上，探出来一个女人的脑袋，“乔快一些！还有两分钟就要开了。”

“就来了”高壮女人头也不回的应着，一边快速将店家递来的东西拿在手上，“多少钱？”

“一共135法磅。”听到她的问话，店家有些遗憾地回答她。

火车已经开始嗡嗡嗡响起来了。

刷刷刷，快速数着手上的钱，猛地一抽。

“给你！”，将135法磅递给店家，接过他手上的最后两壶东西，她转身就往火车。

“呜”火车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隆隆隆隆，快跑着她抓住了火车的门把，刚才探头出来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口，将她往里一带，火车门关上了。

将身上的东西往座位上一放，朝着对面座位上的女人笑笑，她重重的呼一口气，准备缓缓自己的呼吸。

“乔，下次可要快些了，火车赶不上就不好了。”对座女人温温柔柔的提醒，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一声大嗓门的威力。

“没事，这不是有何姐帮着提醒吗。”

她冲着何姐拱了拱手，何姐笑笑转头摸摸坐在旁边睡着的孩子脑袋。

稍稍喘了会气，一下子就饿了，高壮女人利落的将包装里的一块蜂蜜烧饼撕下四分之一从火腿肠条里切了一根火腿肠直接用烧饼一卷，两头一掰，两个卷饼就做好了。

将另一个直接递给闻到香味忽然醒了的孩子，孩子留着口水看向了自己的妈妈，何姐看着孩子的馋样忙道着谢接过了。

她摆摆手，“我才该说谢谢呢”

拿着卷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高壮女人将身边的东西又往自己身上拢了拢，确认了钱还在，这才一口一口的吃起今天的第一顿饭。

食物一入口，她不禁幸福的扬起了头，活过来了。

她原被散发遮住的左侧脸随着她的动作彻底露了出来，上面一道深长的疤痕虽然已经露出了粉嫩新生的肉仍是显得有些狰狞。

没错，匆忙赶上火车，现在正大口吃着卷饼喝茶的高壮女人正是木落。

今天是她待在火车上的第三天，也是她卖货的第二天，明天一大早火车就会开到x城，钱婆婆许的愿望很快就要结束了。

送走钱婆婆之后忙忙碌碌，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那天早上雪忽然就停了，然后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社区超人带着身份证明等候在门外。

带着十几天来准备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明确拒绝了社区超人直飞x城的建议，木落由社区超人带着飞到了火车站。

随着一整包物品一同交给她的除了磁制身份证明还有一张文凭

私人授业的高中毕业文凭，证明人是钱爱，钱婆婆。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不知由来的猎户了，而是一个接受过私人高中教育，在亲人逝去后独自一人想要入城闯荡出一番天的有志女青年，乔。

至于为什么不直飞而是选择时间花费更多的火车，则是因为钱。

既然知道了向超人许愿隐藏着危险，她就不会主动做这件事情。

那么想要好好的待在这世界，钱是必不可少的。

吃穿用度，一切都需要钱，而钱是从人身上来的，买东西卖东西都要人。

哪里人多流动大？可不就是火车站嘛，这是木落老早就想好的交通方式

火车上还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人，听各种各样的事情，对了解这个世界帮助很大。

对面位置的何姐就是前天下午上的车，她带着孩子去找城里工作的丈夫，目的地也是x城，两人年龄相近，木落偶尔帮着她看着孩子，聊聊天，很快就熟了。这些天多亏她一直提醒时间，才没错过车。

“薯条汉堡盒饭快餐各色饮料小吃有需要的吗？

由远及近的温柔女声打断了木落的思绪。

“给我一杯可乐，一个巨无霸汉堡”

“好的，这是你的可乐和巨无霸。

“请点评价钮”

“感谢好评”

“咖啡可乐雪碧各色”火车走道上，单肩上挂着迷你小披风，气质优雅的女乘务员推着满当当的小车经过，木落明显能够感觉到那位女士在她这片停留的时间比别处久许多。

这三天，每当女乘务推车经过附近走道，木落总能看见她满是诚意的微笑，亲切热情到让人害怕。

虽然她这些天来靠自己的手工作品也是挣了不少钱，但她从来没向女乘务员要过任何东西，不是因为太贵，而是因为免费。

这位女乘务员和刚才他买东西的商家不太一样，他们都是很愿意能够帮助到别人，可是一个是强制性的无偿，绝不收取任何费用，另一个却是可以接受有偿获取，而且卖的东西也都有标明确的价格，而且提供东西的方式也不太一样，那个火车站的商家是有明确的实体在的，而女乘务员的小车上虽然东西装的满满当当，但她可是亲眼看见女乘务从小车里取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火锅和一碟一碟的配菜，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开始藏在车上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女乘务员应该也是个超人。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这位女乘务笑得再亲切，也不会让她生出一毫的亲切感。

至于如此倔强的拒绝是否会让人生疑，一个刚出门闯荡想要自力更生的毁容独身女青年的自尊心足以解释一切。

看着窗外积雪消融的大地，贫瘠暗淡，木落吞下最后一口茶，开始清点自己剩下的货。

明天，就要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