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落在南宫上祈的肩上,能感受到来自亲情的温度,换做是其他兄弟姐妹,或许会对这个亲昵的动作受宠若惊,但对于他来说,只是多余的空白。
南宫符九带着亏欠的无奈收回了手。想着如何开口,如何拉开话题。
“阿离去哪儿了?”这种独处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南宫符九不习惯,南宫上祈也不习惯。对于这个孙子,除了来自内心的疼爱更多的是自责跟亏欠。当年把他安置在后山也是跟他的父亲南宫印商量过后不得已的办法。
“你想说的不应该是这个吧。”南宫上祈如波的眼神随荡着千言万语,却又有着戛然而止的冷漠。
南宫符九笑着侧身面向隔着木质的窗外,缓缓道来“先前去找她的这一路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去时多少也遇到了点问题,好在处理及时,知道的人几乎无他。今天这一闹她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倒不如先发制人,你要做好准备。”
南宫上祈明白他所指,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替己而除,更何况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这倒是南宫符九第一次见他没将人拒之以千里之外。“这几日就让她多跟你待着,阿离那脾气看着张扬,但凡认准的事却是异常执着。你好生说与他,以后你身边有他的帮衬我也就安心了。”让庞离跟着表明上是监视琢磨他的一举一动,实际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磨合,这么些年,南宫家的担子让年老的他太过疲惫,也是即无心也无力,该是时候把重任移驾,只是这条路上的险阻可谓是千难万险,对家主位置虎视眈眈的那些人都在寻找合适的契机。
南宫上祈多少也能揣测他过往的用意,只是对权益之事他并没有欲望,大家都没说破他也不好言明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的变动毕竟不是人为可操控。“每个人都觉得阿离是死亡的号角,其实对生死不顾的他把生死看得比谁都重,或许每个人都是在无尽的面具下才能活的更自在吧。”略微侧过头看着伏案的夏笙歌,初遇时的她任性恣意,经历人生的跌跌撞撞起起伏伏,无意间将本不该会有的复杂深藏,变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起点跟终点之间有着何许的千丝万缕,意图道明,终究无法参破。
“人啊,一辈子也活不到通透。”南宫符九短暂的一丝苦笑,坦尽了他前半生的悲凉。
面前这个筹谋风唳一辈子的男人,南宫上祈这才仔细端详了一番,从上至下泛着十足的精气,却依旧能感觉到他无奈的凄凉,满头花白的头发以及额上的皱纹清楚的告诉着自己,任他往昔如何雷厉风行,他确实是真的老了。心中的纠结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浅薄,不由得对一味想要了解的真相而觉得可笑,谁的生死该是自己做主的,更何况是世代祭魂的南宫。
“听师傅说过,你的棋艺不错,可否来上一局。”南宫上祈并没有尝到多少亲情的温度,或许往前一步,正是他需要久违的温情。
南宫符九稍显错愕,转而眉梢添喜“乐意至极。”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你来我往在棋盘上落子的两人身上,平添的温暖尤其惬意。
夏笙歌扶着酸痛的脖子,对自己突然载头昏睡有些不解,看到坐在窗台对弈的二人,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不让她听秘密,也用不着把她弄晕吧。起身活动着脖子向着两人走近,左右脚不小心的互相碰撞,一盘好好的棋局在她“哎哟”声中毁于一旦。歉意中带着小九九得逞的假笑,倒是忙着撇清关系,轻锤着自己的小脑袋“哎呀,看我这糊涂蛋,对不起啊上祈哥哥,家主爷爷,我,我给你们……”小手立马在棋局上摆弄,看她的架势不是复原而是真心的捣乱。
一老一少同时被她假装的真诚隐在内心发笑。
“无碍,你我爷孙二人下次再继续未完的棋局。”南宫符九一颗一颗将黑白棋分别装在棋盒,一片祥和的脸上挂着舒缓的表情,让人忘了他是一个手握无数性命沾染无数鲜血的雄豪。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南宫上祈起身,这次的恭敬比方才多了亲情的敬仰。
南宫符九点点头,极少见他充满温情的双眸送着两张身影。
南宫上祈推开房门,停顿的片刻,攀上夏笙歌的胳膊,门口再也没有他们的影子。一阵头昏目眩,感受到踏实的地面,身子晃来晃去才勉强稳住了身体。面前是偌大一片竹林,空气中洒下的阳光像是注入了千年寒冰,让身体寒冷的可怕。往背后一望,整个人都是傻的,不到十步的距离竟是无尽的深渊,壮着胆子望过去,吓得赶紧缩回了头,这掉下去别说没命,就是留个全尸都是异想天开。刚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就看到南宫上祈的背影没入了竹林,提着腿就追了上去,好几次踩到裙摆差点栽倒,有些嫌弃累赘的长裙。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也托显出自己是女孩的事实,但依旧很怀念从前的装扮,方便且自在。纠结着这身衣服的同时,闷头一下,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墙壁撞飞了老远,身子与地面的亲密接触,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散了架,伸出手指着南宫上祈的方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角冒出的泪水足以表明这一摔是有多惨。
南宫上祈走得并不快,刚开始还怀疑夏笙歌是不是贪玩走错了,突然想起,自己待的地方叫禁地,但凡没有得到认可的人,是无法进入。转身就瞧见倒在地上一脸憋苦,伸长着手的夏笙歌。
瞧见走近的身影,夏笙歌变得有些生气,在南宫上祈潜灵的作用下,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揉着疼的麻木的屁股,还是将想要的责备吞了回去。南宫上祈的手指在她面前划动几下,周身显出一层绿色,慢慢的隐入她的身体。
“走吧。”南宫上祈忽略藏着心思的粗心,自然撇开夏笙歌的不开心。
两腮鼓囊囊的紧跟在后面,见南宫上祈踏了进去依旧小心翼翼,用手指先戳了戳,觉得没了问题,才垮了进去,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看错了,四下确认了一遍,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跟紧我,石林由八卦组成,踏错一步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想要闯入禁地的人趋之若鹜,正是这一道道蔽障才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也有许多不曾死心的,最终因为好奇而命丧这片错综复杂的石林。
夏笙歌是惜命的,听他这么说暂且压制住自己的好奇,踏得稳稳当当才落下下一步。
果然,纵使夏笙歌再认路,迷迷糊糊的走位已经把她的脑袋绕成了浆糊。再回头望去,又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竹林,顺着竹林的小道往前走,偌大的一块空地,一间背靠高耸山峰的小竹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顺着山上流下的溪水潺潺不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多彩的光辉,周围还有几只咯咯叫着的半大鸡仔,以及在溪水池里畅游的四五只小鸭子,简单的茅屋拴着一头雪白的绵羊,气定神闲咩了两声,像是为了引起归来之人的注意。人工开垦出来的地上,种着零零落落的蔬菜,营养不良的样子可以看得出“农夫”的不地道。
夏笙歌在笑与感叹中,明白了她的上祈哥哥并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另类,是一个真真实实需要材米油盐的凡夫俗子,这一发现,自己跟他的距离似乎有拉进了一寸。痴笑着看着他的侧脸:上祈哥哥,我终于来到你生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