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郁，虽然双眼看不见，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年末始初的喜悦。

吃过厨大夫精心烹制的佳肴，夏笙歌再次借口吃饱喝足需睡觉的请求。这些日子来，见着她吃的不少身上却是没添上半分多余的肉，反而比以前消瘦了许多。乔子雁送她回房，见她沉睡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睡着了？”

庞离的突然出现将乔子雁吓了一跳，虽然他们天天见面，但两人皆是默契的选择尽量规避。这算是第一次没有旁人的独自相处。

乔子雁点点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我跟千千……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庞离不知道为何，看到乔子雁躲闪的双眼，升起了没有由头的失落。

逐渐被冻结的空气让人窒息，乔子雁有些想要逃。“我去看看他们年货准备得怎么样了。”说完，就像看见鬼一样，远离了庞离。胸口七上八下强烈的跳动，并没有因为表明的无所谓而生有节奏。

庞离站在门口沉默了好久，正打算离开，听到里面传来不应该有的声音。

门推开的瞬间，夏笙歌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满脸仓惶似乎在寻找躲避的角落。“是，是师傅？”她能感觉到这股关心的气息，源于从未正儿八经叫过自己名字庞离。

此刻庞离的脸很冰，他轻轻的抱起坐在地上，双手死扣着花盆的夏笙歌。“这就是折磨自己，而不让大家担心的原因？”花盆里的植物或许因为夏笙歌吐出来的食物的滋养，在寒冷的冬天依旧生机蓬勃。

“呵呵呵……”夏笙歌无神的双眼弯成了一条弧线，脸上却不见了真心开心的颜色。

“傻徒弟，心里有话告诉师傅，别一个人撑着。”庞离爱意满满的抚摸着贴在胸口的脑袋。他有些恍然，是不是所有人对夏笙歌都有误解，以为不论什么样的境况，她依旧是个没心没肺，乐于满足的傻丫头。

师傅的胸口是踏实，子雁的胸口是温柔，南宫上祈的胸口是依赖。夏笙歌觉得，要是不是先认识了南宫上祈，师傅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在她想来，他的不错只有乔子雁才能与之匹配。“师傅我很好。”

如果很好，她又何必瞒着所有人自己的不适。

“师傅，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子雁，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别看她外表高傲得跟个什么似的，其实她是一个比我更需要爱的女孩。虽然她从小获得大哥二哥的关爱比我多，可我知道，在这关爱背后并没有太多的自由和快乐，她一心为的是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用自己的幸福来做成全。我看得出，直到遇见了你，她才慢慢打开了心扉，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含蓄的爱。所以，师傅，不要辜负了她好不好，就当歌儿求你。”

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把庞离坚定的心拱得乱哄哄的。

“我倒是不介意你们两个一起照顾。”庞离故做轻松的打趣，或许这样的答应才不至于尴尬。

夏笙歌稍微用力的撞了下他的肚子，略显生气的从他胸口离开。“嗬……原来你是这样的师傅，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可是有上祈哥哥的，你给我死了那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不算明朗的答案，却让夏笙歌有了慰藉，自己若是遇到了不测，起码子雁的后半生有了保障。

“就你？也就南宫上祈眼瞎……”庞离闭上嘴，嘴巴抹了油的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试着从夏笙歌脸上看出一丝不同，只是想要看到她的变化一直没有出现。“傻徒弟，累吗？”

夏笙歌装作听不懂，轻松的结过他的话。“吃了睡睡了吃，又没人打扰，有什么好累的。”

“那行，我看那花盆里装的也不是三两天的东西，我跟上祈说说，看他要不要给你换换菜谱。”庞离身子刚动，就被小手拉住了袖襟。

“别呀师傅，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又该小题大做，其实我真的没事的，除了眼睛看不见，心跟明镜似的，不信你看。”假意扒开衣服，露出白色的内里。

“既然不愿让大家担心，那就告诉师傅，让师傅替你保密。”若她知道那一刻的到来，她的脸上似乎还会有今日这般天真的笑容，答案所有人都清楚。任着瞒过一时是一时。

夏笙歌咬着下唇，这一个月以来，她没有哪一晚是安安稳稳的睡着好觉，一宿一宿的噩梦几乎要她奔溃，不是不想诉出，是不敢诉出。空洞的眼神望着庞离的方向，渗出一丝眼泪。“师傅，我……我害怕。”

庞离替她抹去眼泪，说乔子雁强装坚强，她又何尝不是。“别怕，师傅一直都在。”

有了庞离的依靠，夏笙歌将内心的荒凉吐了出来。

“我害怕睡觉，只要闭上眼，浑灵的声音就一直在脑中萦绕，她在逼我，逼我让出身体，有好几次因为不堪它言语的刺激，差点跌入它的圈套。它跟我说，它会杀了上祈哥哥，会将南宫搅得天翻地覆，千年前关于净魂灵的诅咒将在不久后就会发生，师傅，我该怎么办，我感觉已经压制不住它了，要是真的控制不住把它放了出来，师傅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让它伤了上祈哥哥，不能让他伤了任何人。如真有那个时候，杀了我，你一定要杀了我。”

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的恐惧，庞离心起杀念，可杀它……也是她啊。“浑灵只是为了击溃你的防线，它是在吓唬你。只要你坚定自己的信念和善良，它不会有机可乘的。”

夏笙歌乖巧的点着头，即使这样的慰藉可有可无，但也是精神的支撑。

“东西能吃多少是做多少，别强迫自己，明白吗？”

夏笙歌再次乖巧的点了头。

“看得出你对辛俾的事有着耿耿于怀。但是傻徒弟，你要知道，净魂灵这条路很难，所要面对的既有死亡，也有离别，要学会正视，明白吗？”

夏笙歌明白庞离的言下之意，也无数次的强迫自己忘掉整个村的惨剧。“她是上祈哥哥的娘亲，我……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知道，不应该把对她的恨转移到上祈哥哥身上，但是，能不能不要让我将一切放下，我做不到。”因为有着对南宫上祈的用情至深，仇恨的煎熬日日摧残着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过于自责。你二哥……闻骁的魂魄在离宫，他很好。”对她而言，闻骁的安危比任何安慰都来的更加舒心。

果然，夏笙歌的愁眉得了舒展。“真的吗？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他。”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鬼灵，若是贸然上来，怕是会魂飞魄散。不过我相信等待的日子不会太久。”

“谢谢师傅。”平淡的感谢发自肺腑，庞离替她做了太多师傅之外的事情，除了感谢只剩感激。

突然的客气有些不自在，只想着赶紧打破这样的严肃。“你现在的感知是不是比以前更灵敏了？”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傅，不过就是有时候知道前面很危险但就是控制不住身体，害得子雁老是替我担心。”虽然坦然接受眼瞎的事实，但比起重见光明，她还是更加迫切。毕竟南宫上祈的那张脸若是永远见不着了，那将是惨绝人寰的损失。

“过些日子我传授你一些六感之识。”

“可是师傅，我想过完年回千古城。”在她心里，浑灵的话无时无刻不产生着影响，更何况回千古城也是乔子雁的希望。

庞离并未多说，在她对一切一无所知前离开，对谁都是好事。也可以留给南宫上祈更多时间处理即将发生的所有。